“少爷,要是他们知道,那副对联其实出自你的手,你说他们会不会立马过来跟你磕头求字啊?”
喜子笑的腰都直不起来了,甚至想象着,那些人知道对联是少爷写得时候的精彩神情……
吴景荣却是满面愁容,不懂事情闹得这么大了,喜子怎么还笑的出来!
“小毓,都是我不好——”
十七八岁的大小伙子,竟是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景荣哥——”陈毓也是听到这边的喧闹声才赶过来的,看吴景荣一副愧疚欲死的模样,不免有些无奈,刚要说什么,外面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陈公子,陈公子在吗?”明显是裘成的声音。
陈毓给吴景荣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坐下来,那边喜子已经把裘成给迎了进来。
“陈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裘成神情明显有些惴惴,“怎么那些学子纷纷跑来抗议,说是,说是不撵走你们,他们就退房?”
陈毓于裘家的意义自然毋庸置疑,可鹿鸣馆是裘文隽入手家族生意后的第一件杰作,意义自然非同一般,再加上生意一向好的紧,真是在自己手里毁了怕是不妥。
裘成还担心,那些学子激愤之下会伤了陈毓……
“都是我的错。”吴景荣眼睛更红,“要是我不让他们进来就好了……”
这主意还算高明。
陈毓身子往椅子里靠了靠,神情明显颇为放松。
倒没想到商铭真有两下子,这一招还真是天衣无缝。
更阴险的是,当时目睹了整件事情的既有白鹿书院的人,还有郡中官学的人,再有他特意安排的李树平,这会儿自己故意模仿商铭字体,想要陷害他的传闻怕是已经传遍整个鹿泠郡了吧。
怪不得数年前就可以陷害的先生满身冤屈却无处诉说,若是假以时日,这人可不要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中?
只是这些阴谋的建立却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自己的书法的确比不上他。
可惜,事实却是恰恰相反。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都是纸老虎,一戳就会破了。
等明日之后,商铭就会明白,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本来不走这一步,商铭说不好还可以为自己辩解一二,现在这一步跨出去,商铭的名声只能注定臭不可闻了。
看陈毓一脸的不在意,裘成不由蹙了下眉头,试探道:
“平日里还真是瞧错了商铭,本以为是个满腹经纶的天才,怎么竟会如此卑鄙无耻!只是这件事,怕是真有些棘手……”
陈毓哪里瞧不出他的心思,当下微微颔首:“裘管事放心,凭他如何,想要害我,还不能够。”
裘成怔了一下,难不成陈毓想要以知府公子的身份逼得对方知难而退?要说也是,对方再怎么,也就是个举人,比之知府,可差得远呢。而商铭之所以敢这么肆无忌惮的对付陈毓,明显也是因为不知道陈毓的来历,不然,怕是要掂量一番的。
虽然心放下了些,好歹也要表明一下态度,当下对陈毓一拱手:
“陈公子放心,我这就派人飞报三公子,三公子定会来给公子主持公道。”
有陈知府在前,再加上三公子,两相压制之下,一个商铭算的了什么?且只要三公子到了,鹿鸣馆便是有什么,责任也不会落到自己身上。
“不用。”陈毓摆手,“三哥事务繁忙,这件事就不用麻烦他了。我自己能处理好。你放心,等过了明日,鹿鸣馆的危机就可以解除。”
“啊?”裘成明显很是吃了一惊——怎么陈公子的意思竟不是自己想的那样借助家族的力量?眼神顿时有些怀疑,毕竟商铭的计策虽是笨拙,无疑效果却是很好。
而陈毓虽也是出身官宦人家,毕竟年纪还小,瞧他的模样,平日里又是极受宠爱的,这样的事,不靠家里也不靠裘家,真的能处理好?
怕是有点儿太过托大了吧。
无奈陈毓坚持,裘成只得应允。
待回去后终究不放心,还是写了一封密信,招来信鸽送给裘文隽。
本想着回信怎么也得到晚上了,哪想到不过一个时辰,信鸽就又飞了回来。
“陈公子在三公子心目中的地位果然极重。”裘成暗忖,待打开信封,却是惊得一下张大了嘴巴。信里只有十二个字:
“全听小毓安排。把商铭丢出去。”
不是吧,这会儿舆论明显对陈毓不利,便是陈毓也说,明日一切才会见分晓,怎么三公子让自己这会儿就把商铭给赶出去,不对,是丢出去?!
这不是唯恐天下不乱吗!三公子的意思,竟是宁肯鹿鸣馆犯了众怒关门,也要给陈毓撑腰吗!
三公子护短是早已知道的,可平日里会这般不分青红皂白就护在身后的也就一个四公子罢了,什么时候对个外人也这么上心了?
裘成顿时明白,自己怕是低估了陈毓在三公子心目中的重要性,罢了,看来鹿鸣馆将来的命运如何三公子并不关注,只要护着陈公子好好的,便是鹿鸣馆倒了,自己怕是依旧是功臣一个。
想明白了其中道理,裘成顿时觉得豁然开朗,倏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这事自己还得好好合计一下,怎么做效果才最好!
“这就是陈毓的字?”商铭嫌弃的敲了敲放在桌上的大字,虽是瞧着笔架匀称,可也就是平常罢了,除了内里确然是吴昌平的神韵外,根本就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果然和自己之前料想的一般,陈毓敢于向自己挑战,目的并不是为了赢过自己,而是想要针对当年自己说书法是爹爹传授这件事。
瞧着年龄不大,还真是奸狡之辈!
或者,这一切根本那就是吴昌平那老东西设计的。亏平常还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
发现吴昌平并不如他一贯表现的那么人品高尚,商铭无端的觉得心情不是一般的好,只觉这些年来一直压在自己心头的阴影豁然散开:
“果然是个伪君子,藏得还真深呢。亏我当初还会愧疚!”
抬头看向笑嘻嘻立在一旁的李树平:
“你放心,用不了几天,便可以摘掉你的附生身份。”
“多谢商公子。”李树平神情激动无比。一想到从此后就可以扬眉吐气,以白鹿书院正式学子的身份出现在人前,就止不住无比开心,又知道商铭虽是表面装得不在意,内里却是对吴景荣几个厌恶的紧,便凑趣道,“还有一件事呢,公子听了一定开心。”
说着就添油加醋的把一众学子强烈抗议,要求把陈毓等人赶出去的事儿给说了一遍。
“……说不好这会儿子,裘成已是把肠子都悔断了呢!什么皇商又怎么样,也得看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放着公子这样的天才不小心捧着,竟是对着个上不得台面的兔崽子献殷勤,这裘成可真是瞎了眼!”
“公子只管安坐,我猜啊,那裘成一会儿就得哭着来求你!”
话音刚落,外面就响起了一阵拍门声。
“谁呀?”正听得津津有味的雨砚一脸不耐的上前拉开门,瞧了一眼外面的人,下巴一下高高的扬起,板着脸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裘掌柜的,我们公子这会儿忙着呢。”
说着就要关门。
里面的李树平听得心里一喜,冲着商铭挤了挤眼:
“求饶的人来了!”
商铭虽是绷着脸,却怎么也掩不住心里的得意——早知现在何必当初,这会儿再跑过来磕头,晚了!
当然,若他们愿意帮着自己狠狠的收拾吴昌平一行,自己说不好还会给点儿面子。
正自心里盘算,不提防门“咚”的一声被人撞开,正用力关门的雨砚顿时首当其冲,一下被撞翻在地。
没想到对方来求人还敢这般蛮横,雨砚顿时很是气愤:“好大的胆子,知道这里是谁的住处吗?”
李树平和商铭也闻声出来,迎面正瞧见裘成。
“裘掌柜这是什么意思?”商铭面沉似水,一副很是不悦的模样,“再怎么说这里也是我的住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想闯就能闯的。”
看裘成的模样,定是被外面的情形给吓着了,才会这么不管不顾的冲进来。而刚才动静这么大之下,早引了不少住在鹿鸣馆的学子围着看热闹,待会儿让众人亲眼瞧见求成磕头赔罪的一幕,也算为昨日竟敢伤了自己面子付些利息。
李树平也上前得意洋洋道:“哎呀,原来是裘掌柜的,只是求人怎么也得摆出些诚意来吧,似你这会儿——”
话音未落,裘成已是一瞪眼:
“竟敢在我们鹿鸣馆生事,真当裘家好欺负吗!把这三个人连同屋里的东西全都扔出去,省的脏了我们鹿鸣馆!”
“你说什么?”李树平简直以为自己是幻听了,商铭计谋再多,这会儿也完全傻在了那里。其他学子也瞬间全都石化。
三人还不及反应,裘家护院已经如狼似虎般扑了过来,老鹰叼小鸡一般提溜起三人,一路拖着径直往大门而去。其他书生这才反应过来,忙呼啦啦追了过去,一时馆内乱成一团。
门外早聚集了不少学子,听到里面的喧闹,还以为是鹿鸣馆顶不住压力,把陈毓几个赶出来了,一个个伸着脖子望外瞧,尤其是程瑷,更是照地上狠狠的吐了口唾沫:
“若是听了我的话,如何有今日之祸!裘成,这回,便是三表哥也保不住你了!”
正说话间,大门已是洞开,随后三个人被当着众人的面丢了出来,裘成紧跟着出来,冲外面众人一拱手,然后指着羞得恨不得钻进地缝里的商铭道:
“吴昌平老先生好歹也是你的授业恩师,你竟然如此害他,真是枉披了张人皮!”
说着又转向同样目瞪口呆的其他学子:
“天下间读书人最为贵重,鹿鸣馆既是专为读书人而建,防范自然最为严明。之前传言说香园小榭主人偷盗商大才子墨宝一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现已查明,除了商大才子的好友李树平进入过商铭住处外,香园小榭中根本没有任何人进去!想要污了鹿鸣馆的名头,在鹿鸣馆这里搞风搞雨,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此事鹿鸣馆已然报官,不日定会查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