披着法袍的神父,和蔼地问:”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不论贫穷、疾病、困苦,都不离不弃,都一生相随,直至死亡。do you”
新郎答:”i do!”
欢快的音乐声,伴随着欢呼声鼓掌声,从这个布置得庄严神圣的礼堂里传出,在新郎亲吻新娘的同时达到了巅峰。
结婚誓词如此美丽郑重,饱含承诺和未来,然而,从旁观者谢流韵的眼里,却能看得出,站在神父面前的两人,笑容中包含着平稳冷静,含蓄而又礼貌,似乎并没有因为结婚而欣喜雀跃。
略微一想,她就明白了,心情一瞬间复杂。坐在这个华美的礼堂里,也生出几分不畅。
只是,旁人的事,与她何干?
周复的父母就坐在她前排不远处,周父年纪不小了,依然看上去年轻,只有眼角的皱纹透露出年龄的痕迹。他与沈端和站在一起,两人比起谢流韵的父母不知年轻多少。他身上有种艺术家特有的飘忽感,文质彬彬。
典礼结束之后,用过餐,长辈们陆陆续续离开,给年轻人留下可以放开矜持纵情玩乐的空间。
看上去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的周祺挽着沈端和,两人也准备离开。临走之前,他特特拐过来,和善地笑道:“今天太匆忙,来不及多聊,改日让明远带你到家里坐坐,好好聊聊。”
“好。”对周复的父母,谢流韵心中满含敬意。听到这样的邀请,看了看周复的神色,也笑着应下了。
见周家父母要离开,她也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今天虽没看到孙琳,可有股强烈的敌意让她芒刺在背一般,心神不宁,偏偏却又感觉不出来到底是从哪里传来的。碍于场合她不好左右探视,既然找不出来,那干脆就避开好了。
一同出门时,沈端和笑着对她说:“晚上还有晚会,让明远带你来玩。到时候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出现了,全是你们这么大的同龄人,多相处相处,日后总有打交道的时候。”
她话里包含的意思,让谢流韵心头一颤,只是一时来不及细想,只笑道:“伯母您看起来年轻极了,如果不说,谁也想不到您和伯父还有这么大的儿子呢。”
沈端和拍了拍她的手,笑了笑,没有说话。
目送两人乘车离去,谢流韵心里暗暗松了口气,有种莫名其妙熬过一关的感觉,她没想到周家父母如此和善。
坐上车,紧张过后猛然放松带来的神经,让她忍不住兴致勃勃地调侃周复道:“伯父伯母怎么一点儿也不介意你带着的是什么人?我还以为,要三查五审,严密把关呢。”
“你怎么不猜,是你的魅力太大,以至于她们一见便无可挑剔呢?”周复点了点她的额头,目光含笑。
“……这个恭维太粗劣了。”谢流韵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如果她这么惹人爱,那也不至于……她回想了下今天自己的言行举止,忐忑地问,“我今天的表现还行么?没有失礼的地方吧?”
周复沉吟了会儿,见她越来越紧张,忍不住笑道:“怎么会失礼?!放心,你做得很好。”
“……真的?”谢流韵半信半疑。
扬了扬眉毛,周复佯作不愉地道:“竟敢质疑我的话……”
若是以往,谢流韵会不安地道歉,而最近两人的感情渐入佳境,又相互见了家长,在她心里,周复是不同的。见周复如此,她也挑起眉毛,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神里慢慢都是挑衅。
在不断向后飞逝的背景中,她的表情不知有多生动,鲜灵活现,引得周复的脸也板不起来,满腔柔软的心意密密地困匝着他,他俯身轻柔地亲吻她红润的唇瓣。
司机眼不斜视,专注地开车,连倒后镜也不敢看。
久久,两人才分开。
宽敞的车后排像是被冬日的阳光晒出了暖意,燥热不止。
谢流韵的脸色绯红一直未褪,比脸上扫的腮红还要亮眼。长长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她垂眸,从手包里取出湿巾递给周复,随手附赠了一枚小镜子,讷讷地道:“……我涂了口红。”
“……”
坐在车里,对着镜子擦口红这种体验,周复还是头一次经历。
收拾停当,周复干咳了声,说:“晚上还有晚宴,这里离你住的地方太远了,不如先去我的住处休息片刻,怎么样?”
早上起的确实早,意识到这一点,困意连绵不断而来。她掩口打了个哈欠,点头说好。
周复的住处,与出国之前谢流韵来过的那次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或许是有保洁人员打理,房子里整齐干净,餐桌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简单清淡,正适合此时使用。
婚礼之后的宴席根本填不饱肚子,两人简单地吃了些,才各自去休息。
不过睡了三个多小时,谢流韵便起床了。早有造型师和助手在客厅里等候着,一拥而上,替她重新打理妆容。
周复闲若无事,站在一旁候着,饶有兴趣地围观。化妆时的姿态并不好看,尤其是画眼妆时会被要求往上看往下看,谢流韵盯着周复催他回避一下,周复无奈,只得举手往外走,笑道:“我真的不介意。”
“可是我介意。”谢流韵从镜子里看他,眨了眨眼说。女人总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得更完美,这是本能,她也不能免俗。
周复迁就地摆了摆手,出门去了书房。
半个小时之后,打点好妆容,换了套新装的谢流韵挽着周复的胳膊,重新坐上了车。
夜幕笼罩下的酒店,灯光璀璨,人来车往,门童挂着礼貌性的笑容,打开酒店的玻璃门,迎接接踵而至的客人们。
进入宴会场地,香风熏人,衣鬓云影,各色面容在宴会厅里打转。谢流韵甚至看到了不少容貌颇有些眼熟的人,细想便意识到是当红的明星。男男女女,面上挂着虚而不实的笑容,客套来去。
这种场合,谢流韵参加过几次,始终无法适应。
尽管沈端和说让她多和同龄人沟通,可谢流韵很清楚,上流人物的圈子狭窄难入,她出现在这里,就好像天鹅群里出现了只鸭子那么奇怪,她对这些人来说,是毫无疑问的丑小鸭。不被排斥就足以让人欣慰,更别妄想友好相处了。
不过,就算不为沈端和,她也必须在这里交到一两个朋友,人脉有多么重要,经历了两次人生的她很清楚。
今天是周文茵的主场,身为周复的堂姐,她自然不会让客人受冷落。没等谢流韵想出个什么办法,打开目前的僵局,她笑吟吟地走过来,拉着谢流韵的手对周复道:“明远,你忙你的,我带着你的小女朋友认识些人。”
对周文茵点头,周复的脸上连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只淡淡地说:“照顾好她。”
“好好好。”周文茵翻了个白眼,笑道,“放心吧,等到宴会结束,保证一根头发丝也不少地还给你。”
“有什么事,随时可以打电话给我。”转向谢流韵,周复的面色顿时柔和了许多,他的唇角微微勾起,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说,“我一直在这里,不会走远,如果不方便打电话,叫侍者带你找我也可以。”
“嗯。”对上周文茵瞠目结舌的表情,谢流韵脸颊微红。
等拉着谢流韵走远,周文茵像见了什么怪事似的,不住地打量她,看得谢流韵忍不住抗议地看回去,周文茵这才啧啧称叹道:“果然爱情都是盲目的,二十多年来我居然还能看到明远变脸……”
“……”
谢流韵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微笑。
好在礼堂里处处是人,尤其是周文茵还是今天的主角,时不时有人来和她攀谈。周文茵顺势将谢流韵介绍给对方,走向周文茵的玩伴这一路上,谢流韵已经见到了七八十来个名姓各不同的人。
托记忆力的福,她将这些人记在心里,以备不时之需。
聚拢在一处的周文茵的玩伴,年龄本来就相差不多,差不多也都是同龄人。或许是她之前就和人打过预防针,在两人到了之后,周文茵向众人介绍过她的身份之后,虽说有些仍然带着高傲的矜持态度,倒也有些人,热络地和她攀谈。
“听说,你拜在孙老的名下学鉴定,那岂不是韩三少的师妹了?”
“我得到个消息,说嘉禾秋拍上那个铜雀瓦砚就是你捡漏得来的,是么?”
“谢小姐,算了我叫你流韵吧,你和周少怎么认识的呢?”
“……”
叽叽呱呱,种种八卦问题围着她打转,谢流韵知道,这是周文茵给她打开的局面,轻易不能放弃,于是挂着谦和的笑容一一回答:“是啊,韩二师兄人很不错;古董鉴定确实很高深,我还是新手……”
或许是人都有捡漏的心理,听谢流韵讲到怎么从一堆店家不要的垃圾里便宜买回铜雀瓦砚,所有人都听得聚精会神,时不时惊叹出声。
在座的人都知道,嘉禾秋拍上的铜雀瓦砚卖了多少钱,消息再灵通点儿的,知道她捡漏回来的不止是铜雀瓦砚这一样宝物,还有另一样更值钱的。单单凭着这两样估算谢流韵的身价,已经是不菲。
她们若论家族,身价比谢流韵雄厚不知多少倍,可单凭个人,有能拿得出手的成绩的不多,能支配的资金也并不多,在这方面,谢流韵毫无疑问走在她们前面。
对强者的崇拜刻在人的骨子里,不需要勉强,这会儿,对待谢流韵的态度,所有人都缓和了不知多少,更有人琢磨着她脾气看上去如此好,又有不菲现金在手,或许可以合作一把……
远远地,周复看到这边其乐融融的场面,心放松了些,把心思放在和孙觉辛的交谈上:“你说,孙琳至今尚未回家?”
“对,”孙觉辛烦躁地抓松了领带,两人站在角落里,他也不顾及形象,蹙着眉头说,“这丫头,和我闹矛盾跑出家门之后,一连十几天不见人影。我原本以为她和以前一样在朋友家里,谁知打了一圈电话也没找到人。派人出去找,也找不到她的影踪,简直奇怪了!”
按照以往,孙琳外出十几天连个芝麻大的小事都算不上,可眼下孙家父母马上就要回家,无论如何他也得把这丫头拎回家让父母安心才是,谁知临找的时候才发现找不到。
“你先不要着急。”周复伸手示意他稍安勿躁,取出手机打了两个电话,吩咐手下去找孙琳,收起手机,他对孙觉辛说,“如果没有乘坐飞机出境,她仍然在燕京的可能性很大,我们总能找到她。”
孙觉辛点了点头,烦躁地揉了揉头发。这是他看顾不周,如果早点儿多关注她几分,也不至于如今苦手得无可奈何。
不想总是陷在这个话题上,孙觉辛转移话题,谈起城东那块儿地。
出国之前,周复就在看手下送来的调研资料和可行性报告,事关重要,他思考得再详细无比,此处不是谈话的地点,他只简单地提了两点也就作罢。
孙觉辛若有所思,正想说什么,眼角余光扫到一个身影,顿时一愣。
“觉辛,你还好吧?”见他忽然表情怔忪,周复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只看到来回走动的使者们,他问:“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
仔细看了会儿,孙觉辛觉得是自己眼花了。
孙琳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穿者打扮完全不是她的风格?!可能是自己日有所思夜有所想,才看到了幻觉吧。
他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