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踝受了伤,自然不能随意走动。
前两日谢流韵还早出晚归,泡在美术馆里欣赏各位名家的油画,如今只能在家里,百无聊赖地对着悬挂在墙上的那副她从瑞士银行带回来的油画。
手边上堆满了厚厚薄薄的书,封面上各色油画分明。管家派人买来了市面上能找到的关于优化方面的书籍,贴心地按照时间顺序层层堆叠,供她查阅。
床边支着的矮桌上,摆放着茶具,清亮的红色茶汤盛放在彩绘描花白瓷杯中,色泽诱人。刚出炉没多久的几样甜点,香甜的味道扑鼻而来。门外,布兰达和凯瑞两位佣人总有一个候着,以备不时之需。
被如此精心的照料着,谢流韵感动之余,又有些意兴阑珊。
她抬手看了看时间,五点四十。
竖起耳朵听着门外的动静,刚才布兰达进来,说她要下楼拿东西,一时不会回来。她费劲儿地挪动着身体,尽量避开还没好全的脚脖子,从另一侧溜下了床。为了避免碰到受伤的脚,她单脚一跳一跳地蹦到窗户边。
从她这里的窗户能看到外面的景色,前庭花园里新来的花匠正在打理花木,而道路上,金黄的落叶缓缓飘落满地,偶尔有车驶过,带起一阵旋风,落叶便随风起舞。她盯着远处隐没在树冠中的道路,发呆似的望着。
不多时,一辆熟悉的车,从黄绿相间的树冠下穿行而出。
看清楚了车牌,她赶快蹦跳回床边,重新坐回床边,心里把要说的话,反复地在心头再过一遍。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之后,她竖起耳朵,听着别墅里的动静。
此时不免有些懊恼,房子太大,缺点在这时暴露无遗——她很难听得到楼下传来的声音——尤其是在隔音效果不错的情况下。
透过没有合拢的门缝,她把自己的听觉能力发挥到了极致。
咔嗒,关门声。
含糊不清的人声,像是有人在说话。
噔、噔、噔,上楼梯的脚步声。
……
她点了点头,没错,是周复的脚步声,他回家之后,总要先换衣服。
之前她早出晚归,对于周复的作息不太了解,这两天躺在床上闲来无事,有时间观察,对他的行程记得烂熟于心。因此,她也发现了个极为有趣的事——周复绝对是个计划狂!一连几日,他的行程几乎从来没有改变过,什么时候起床,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时间相差不超过五分钟。
胡思乱想着,她还不忘竖着耳朵默默查数,转角楼梯总共十八阶,周复已经走了十二阶、十三阶……她重新站起来,蹦跳到门口,悄悄打开门,从门缝里偷偷观察,屏住呼吸等着他经过。
这时,或许是发现了她的视线,周复忽然抬头看了过来。谢流韵猛地往后一闪,后脑勺差点撞上了墙,小心脏扑通扑通地一阵狂跳。回过神,她忍不住对自己嗤之以鼻:明明是找他有话要说,为什么害怕成这样?!
她索性把门拉开,扬起笑容,坦然面对门口,可这么久了,周复怎么还没上来?
定睛一瞧,她笑容一僵,忍不住直跳脚:他怎么又下楼了?!
“……”
心情郁闷地跳回床边,谢流韵后仰倒在床上,闷闷不乐地用抱枕盖住脸,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沮丧的脸。想到房间里没有别人在,她索性挡也不挡,翻身趴在枕头上懊恼地捶床。
当日获救之后那么甜蜜的亲吻和拥抱,每每回想起来她都忍不住脸红一片,她终于能确定周复对她的心意了。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还能冲上来救她,她还有什么可犹豫不安的?被抱回房间时,她以为从次日起,世界就会是新的面孔。
没错,确实很新,因为,从第二天起,她终于见识到了周复的冰山脸!如夏晴所说,非常冷,真的!
“啊啊啊啊啊……”
她郁闷地把头埋进枕头里,发泄自己心头的郁气。
——男子汉大丈夫,这么傲娇算什么!
她知道周复是在生她的气,难道是因为自己没有及时向他求救?可是,前面那两个被撂倒的男子还在地上翻滚,前车之鉴历历在目,她无论如何也不敢冒这个险——她宁可自己受伤,也不想看到周复为她受伤。
可是……
她从来没想到,周复的身手会那么好,也没想到他会这么生气!
事情已经过去几天了,可他的视线从没落在她的身上,话也不说一句,若不是送到房间里的书,以及布兰达她们善意的调侃,她还以为,这段关系还没开始就到了头!
她有心想找周复聊聊,缓和一下气氛,可就像今天一样,他不是看到自己掉头就走,就是根本不出现,就算她把脸皮武装成城墙,也无计可施。
哒哒哒,一阵脚步声接近。
她头连抬都懒得抬,听得出来,这是夏晴的脚步声,轻快利索,和周复沉稳有力的脚步声相差极远。
夏晴的脚步声直奔她的房间而来,一进门,看见她就连声道:“谢小姐,你的脚还没好利索,怎么能下床呢?让我扶你躺好……”
谢流韵无精打采地冲她摆了摆手:“躺得累了,我先趴会儿。”
说完,她抬起头,原本想向夏晴打听下周复的行踪,想了想也就作罢了。倒是看到她面上还未消退的惊慌,十分好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刚在楼下经历了一场狂风骤雨,若不是心理素质坚强,夏晴连哭得心都有了。见谢流韵问她,不答反问,语气里隐隐流露出一丝哀怨:“谢小姐,您和我们大boss什么时候和好?”
从前几天被堵路没有接到谢流韵的次日,看到报纸上一系列百货大楼及商场的破坏以及警方的活动,她就知道,自己这次免不了要挨批了。谁知道现实比她想象的更加严峻,要不是自家boss及时赶到,说不定谢流韵这时候就会是在医院里躺着了!
可,英雄救美,本来应该是增加感情的事,放在boss和谢流韵之间,反而成了冷战的开端。前几天晚上回来时空气中飘荡的红心泡泡,早就摔落一地。
屡次被台风尾扫到的她,还有布兰达她们,最近几日已经被周冰山冻得快要僵成狗!
她求救似的看向谢流韵,谢流韵摊了摊手,十分无奈。
连人都见不到,她还能怎么做?!
或许也清楚冷战的起源是因为周复,夏晴也不敢去捋老虎胡须玩,她头顶着“嘤嘤嘤”的字眼,有气无力地飘出去给谢流韵端晚餐。
端着冷艳范儿可内心戏十足,夏晴强烈的反差感十分有趣,若是放在以前,谢流韵或许会忍俊不禁笑出来,可现在,她只是翻了个身,闷闷不乐地让自己靠着床坐直了。
今天的晚餐,是凯瑞做的香烩牛腩,奶油蘑菇汤,焦糖布丁,她拿着叉子戳着软嘟嘟的布丁,有一口没一口地吃着。
楼下,周复正在小客厅里看书,手边的咖啡杯升腾起袅袅白雾。
这一页不知看了多久,始终没有翻动,他的思绪不知飘到了什么地方。
咖啡苦涩香醇的味道从舌尖弥漫整个口腔,还没喝两口,助理从门外进来,恭敬地走到他的身旁:“老板。”
周复微微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双手手指搭在了一起,直直地看着他。
知道自己顶头上司最近心情不好,助理丝毫不敢碰雷。他眼神低垂,像是没有看到他身上没有换下西装外套,尽职尽责地汇报着调查来的消息。
“事情已经调查清楚了。那名蒙面男子和其他在几天前游·行中制造混乱的人是一伙的,不过他在行动前看到了谢小姐,临时改变了目标。据他招认,在事发当日之前,曾看到谢小姐出入瑞士银行,计划趁混乱……”
听到这里,周复冷哼出了声。
身前传来的声音似乎带了浓浓的杀气,助理硬着头皮汇报结束,袖手站在一旁,收腹含胸屏息站立等候吩咐。
片刻之后,周复淡淡地开口,“联系约翰·麦凯恩,告诉他,我需要最合心意的结果。”
“是。”
等候了片刻,见没有别的吩咐,助理快步离开。
等出了门,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道:看来boss真心发怒了,约翰·麦凯恩那张嘴在法庭上,几乎能翻出花来,更何况这妥妥的绑架未遂,再往严重上的方向靠,那个头脑发热的混球非得吃牢饭不可!
走出门,被冷风一吹,他忽然想到还有另一件事,之前通过邮件联系的达芬奇研究专家已经回复了信息,希望能亲自看一眼画作,可刚才一激动,就直接离开了。
回头看了看来处,他内心悲壮地重新返回小客厅,却已经没了boss的身影。
“……”
抬眼看到夏晴,他拉住她,问:“boss呢?”
夏晴指了指楼上,眼神里流露出几分疑惑。
刚才她端着几乎没怎么动的食物托盘下楼,boss远远地瞄了一眼,神色似乎有些不对。再从厨房出来时,就瞧见他起身上楼的身影。
两人面面相觑,决心在boss低气压未结束之前,还是低调点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