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夫人重拾旧山河,再次掏出锦帕哭起来。整个院子里就听到女人的哭声,男人的逃跑求饶声,以及棍子抽在身上的声音,此起彼伏,相互呼应,好不热闹。
“卫侯爷,我知错了。我不该这么上门提亲,毁了长安姑娘的名声,是我的错。您要是愿意,就把长安姑娘许配给我,我会一辈子对她好——嗷!”
宁全峰一边逃跑,一边不停地认错。当然听他这口气,还是不准备放手,甚至又再次对着卫侯爷表起了忠心,当然最后的结果就是,最后一句话他还没说完,抽到身上的棍子就更加用力了,当然打在身上也越发的疼痛。
宁全峰之前一直忍着,但是卫侯爷这一棍子抽在了他的脊骨上,痛得他嗷嗷直叫,甚至连整个身子都麻痹了一下,差点直接跪倒在地,认为从此以后就站不起来了。
“不许再提这个话题,我们卫家姑娘永远不会嫁入宁国公府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滚,带着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给我滚!”卫侯爷气得一边打一边用脚踹。
看着大门的几个侍卫见他这副动作,立刻让出了位置,卫侯爷成功把宁全峰踢了出去。他所提来的那些东西也都被粗暴地扔了出来,国公夫人也被几个宁国公府的下人颤颤巍巍地搀扶了出来,这几个人几乎都吓破了胆,暗自想着日后再也不能随意进卫侯府的大门,纯粹是找打的。
街上早就围了一批人,都是听到响动来看热闹的。由于门口有侍卫看护着,他们不敢随便挤到门口,只是隔了一些距离,围成了半圆形的状态。
看见宁全峰被打出来,身后似乎还有人在追着他骂,所有人都抬起手冲着宁全峰指指点点,似乎在说一些批判他的话。
宁全峰脸色一黑,头低着扶住国公夫人的胳膊,小心翼翼地走了出去。幸好国公府得车夫反应够快,马车已经停在了外面,几个人遮住脸也没停留太长时间,就都上了马车匆匆离去,不过这事儿已经脑开了。
“殿下,还要进去打人吗?”一道略显尖细的嗓音传来,一听便知是太监的声音。
在街角的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宽敞马车,里头坐着匆匆赶来的沈铉,他的面色已经彻底阴沉下去了,双手捏成拳头,似乎要将谁狠狠撕碎一般。
“不用了,算他跑得快,否则……”六皇子的面色很难看,他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他撩开车帘,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卫侯府,里面有他非常想见的人,可惜他却不能进去。
最近一直周旋在后宫那些女人之间,太后上回说了那番话之后,还真的上心了,每日都在他面前说哪家姑娘好,甚至还要找人跟他见面。幸好他每次都躲得快,静妃虽然不敢当面反驳太后,但是找到机会就在他面前说辽芷的好话,硬生生地把一个臭脾气大小姐,说成了貌美懂事白莲花。
她们说得不累,他听得都累了。所以就抓紧一切能利用的时间,收买一切有用的人,只为了在今上面前说几句话,把他和卫长安的亲事彻底定下来,这些后宫的人现在蹦跶得再怎么欢快,也毫无用处。
沈铉想到这里,不由得恨恨地捶了一下马车壁,他这边急赤白脸地努力着,眼看都要成功。竟然有人敢挖墙脚!
而且不仅是挖到卫长安本人那里,甚至还挖到了卫侯府,这宁全峰可真是胆大妄为,连他的人也敢抢?
外头的侍卫和跟出来的太监,听到里头传来这一声“咚”的闷响,不禁跟着抖了一下,又有什么事儿惹到主子不开心了。
哎,红颜祸水啊,主子原来不是这样儿的。自从遇上了卫家这大姑娘,所有的事情都变了。
沈铉轻吸了一口气,翻涌的情绪就被他压了下去,他正准备收回视线,结果一下子看到不远处一辆差不多款式的马车,慢慢悠悠地被赶了过来。
他的眼皮一跳,几乎不用猜,他都知道里面坐的人模狗样的衣冠禽兽是哪一号人物。
“哟,六弟,真巧啊。你也来看热闹哈!”那辆墨蓝色的马车车帘被撩开,露出了一张温润如玉的脸,可惜那张脸上的笑容却有些怪异,似笑非笑的,让人瞧了心里有些不舒服。
沈铉依然面目表情地看着他,听完他说的话,连眉头都不动一下。
沈佼看着他这样,忽然就笑出声来了,不由得抚掌说道:“老六,你不要这么严肃啊,你越这样生气,五哥这心里头越开心。要是有一日,能看着你活活气死了,我估计下半辈子就指着这笑话活了!”
六皇子被他这些混账话气得磨牙,这世上总有这种人,别人不高兴了他就高兴了。别人一旦过得好,他就浑身都不舒坦,五皇子是这变态中的典范。
“五哥今日很闲啊,上蹿下跳地为人家亲事筹谋,不过似乎没有成功,还被卫侯爷给打出来了。”
沈铉收了火气,还是那副面瘫的神色望回去。他知道他越表现出其他表情来,沈佼就越兴奋,甚至还会乐此不疲地挑战他的神经,就为了几个不一样的神态变化。
“哎呦,快别提了。长安姑娘果然厉害,她私下和宁全峰见面,你知道吧?”沈佼不管他脸色如何,只是脸上的神情慢慢地缓和了下来。
沈铉点了点头,他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是稍微晚了一步。山上那边的会面早就结束了,不过卫侯府这边,他赶来的倒是及时,还好卫侯爷把宁全峰打出去了,否则在他暴怒之下,他冲过去的话,估摸着明日传出来的话会更难听。
“那你知道宁全峰对卫长安做了什么,才让卫侯爷如此恼怒吗?”沈佼扭过头来,冲着他露出了一抹标准的热情笑意,甚至连两排洁白的牙齿都露出了一半。
沈铉这回没有那么淡定了,他几乎立刻就抬起眼睑,与沈佼对视,目光犀利而森然,带着几分逼迫的意味。
“他做了什么?”男人的声音十分低沉,紧紧地与他对视,一丝都不松懈的感觉,像是想要把他压制得不得喘息一样。
“你猜猜看。”沈佼耸了耸肩,丝毫不把他这种紧迫逼人的气势放在眼里,再次冲着沈铉露出了一抹欠揍的笑容。
沈铉的手再次紧了紧,他的手指按着桌上的茶盏,额头的青筋暴露,眼皮都开始跳动地厉害了,显然是被气得。
“哗——”的一声,沈佼就看见对面的人手里拿着个茶盏,那些茶水就从天而降似的全部对着他的脸泼过来,他吓了一跳,立刻用车帘阻拦。
但是沈铉那小子着急了,手上的力道很大,那些茶水部分被帘子阻隔住了,也有一些喷到了沈佼的下巴和前襟上。
一个人做泼洒的动作,另一个做阻挡的动作,这件事情几乎发生在眨眼之间,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个人都有些发愣。
“老六,这种事情我们五岁的时候就不玩儿了,你今天是要带我回到你的稚童时期吗?”最后还是沈佼先开了口,他拿着锦帕将下巴和脖颈上的茶水擦拭干净,脸上的神色也带着几分无奈。
这逗猫真的得掌握分寸,否则就是自己倒霉的时候,这不现世报来得如此急迫。他堂堂五皇子,现在被泼了一脸的茶水,湿淋淋地往宫里赶。
真的,对着身上黏糊糊湿哒哒的感觉,他这一整天制造的欢乐,都烟消云散了。真踏马白忙活一场!
六皇子只回给他一声冷哼,车帘早就被撤下了,阻挡住了沈佼的视线。
最终两个人都没有打招呼,就像是陌生人一样,两辆马车反向行驶,谁都没有再撩开车帘。
***
“姑娘,前院消停了,宁公子也被侯爷给打跑了。您放心,侯爷丝毫没有手下留情,拿着这么粗的棍子敲上去,啧啧,听说几个婆子都吓得浑身发抖了,完全被侯爷的气势给震住了!”
青菊一路小跑着进来,她总算可以出去打听事情了,边说还边顺手比划了一下那棍子究竟有多粗。
卫长安的心情稍微好受了些,宁全峰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人,这回她偏偏就要让他明白什么是孤独终老的感觉。
宁全峰回了国公府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人去宫里给五皇子告了假。他不举的话,还可以忍辱地默不作声,但是被人这样恶狠狠地打了一顿,他倒是想若无其事进宫,可惜现在他真的行动不便。
当天晚上躺在床上,第二日就没能起得来。各种腰酸背痛,甚至晚上揉药酒的时候,这厮差点直接大喊出声,那是真的疼。
他总算领教了身为武将的卫侯爷,究竟是怎么样的存在。那一棍棍,当时落下的瞬间疼一下,后来不怎么疼了,但是等睡完一觉,完全起不来。稍微一碰,就像是要了他的命一般。
更不幸的是,原本只是刑夫人私下问的话,他是不是有隐疾,现在全京都竟然都在盛传,宁国公府的新封世子不行,是个软蛋。以后没儿子,而且他家还是一脉单传,估摸着国公爷得哭死在祖宗牌位前。
这些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宁全峰听完之后激动地想要跳起来破口大骂,不过浑身的鞭痕像是伤口挣开一般,他又惨兮兮地躺了回去,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