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pisode 79 the apple never falls far from the tree. 一脉相承的骄傲。
史蒂夫的眼神狠狠恍惚了一下, 渐露出不可置信。潼恩的话颠覆了他对于那时候梦境的认知,原以为只是个由心而生的虚幻,没想到竟有如此吊诡的一面, 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他思索之时, 潼恩已经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我担忧了吗?它太真实了。”
他望着潼恩平静下来的安详面容, 微微扯开嘴角。
“那我有机会一定要好好谢谢那个男孩,不,现在应该是个男人了吧。没有他,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有缘一定会再见的, 希望他看到现在的我会感到欣慰。我在尽力变得更好,”说着, 她垂眸轻笑,满是无尽的温柔, “尽力像你一样。”
手机在床头柜上剧烈的振动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潼恩简单看过短信,神色有些不自在。
“父亲说他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让我想想怎么跟我妈解释……怎么来得这么快。”
“也许是你哥哥通知的吧,在你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他们也一直很担心你,更不要说一来就发现女儿过劳倒在病床上了, 特别是做母亲的。好好想想是对的。”
“说是这么说,可每到这个时候我妈就会变得很可怕, 她跟艾登总在这个时候表现出高度的一致, 就像亲生的, 但她的态度更甚, 有点……”
“过度保护?”
“神经质。”
史蒂夫听到她的描述忍俊不禁,伸手揉了揉她的发,用故作严肃的口吻责备道:“他们也是为了你好才这么担心你。”
“我当然知道,可就是会有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令我不想去面对。”
他眼眸低垂,巧妙地敛去所有情绪,覆在潼恩头上的手缓缓回落。
“你该收拾收拾下楼准备了。”一声轻叹,他这样说。
“你这就走了?这么快?”
“我去看看托尼的调查进行得怎么样了,”史蒂夫抬眼,上下扫过仍然趴在自己身上懒散得像只树袋熊的女孩,语气中的戏谑盖过了担忧,“你没虚弱到需要别人帮忙换衣服打扮的地步对吧?”
话音刚落他便被潼恩轻轻推开,力道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唯有她那张浮上红云的嗔怒的脸诉说着所有女孩子又羞又怒的心事。
他敛去笑容,一字一句地说:“你的家人现在比我更需要看到你平安无事。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你明白的。”
潼恩不可置否,闷闷地应了一声,耷拉着脑袋,她只感觉到史蒂夫在自己的额上照旧亲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自己差点怀疑起感官来。她仰起脸,只来得及看见坚毅伟岸的背影,那时他已经迈出房间了。
他轻轻关上门,将房内刺眼的白光和点滴药水的味道隔绝在身后,脸上和煦的微笑也仿佛随着关门的动作被留在了那里,只剩忧虑的眉眼和一声沉重的叹息。
就像斯班诺夫妇现在比他更需要潼恩一样,托尼比潼恩更需要他的协助,尽管他深知,这两方无论哪边可能进展都不会太顺利。
潼恩换下睡衣,简单化了个淡妆遮掩憔悴,没有在顶楼等多久,斯班诺夫妇便乘着电梯出现在自己眼前。
好像是托尼刻意为了他们一家的团圆时刻留足了空间,偌大的休息室唯有潼恩和艾登兄妹二人,如今见到父辈,成员凑齐,不知是因为过分宽敞的厅室,还是别的,本该出现的团团抱头亲吻、眼闪泪光的桥段完全没能出现。潼恩满脑子打得草稿全都针对的母亲的责问,面对紧得几乎要让她窒息的母亲的拥抱,反倒突然没了想法,一时像个木头人杵在那儿,随后张开怀抱轻抚背上。
塞甫斯走到妻女身旁,轻轻拍了拍两人的肩,无需过多言语和动作,眼神便先出卖了他。他向来不太愿意过多凑热闹,这点艾登和他一模一样,他眯起眼,望着背对着他们三人独自坐在高脚椅上看书喝东西的年轻男人,嘴唇翕动,最后还是归于无声。
艾登始终没能回头多看他们一眼,潼恩想出声叫他,可眼前有些顾不上了,芭芭拉刚刚和自己分开,第一句话劈头盖脸就是“你到底想胡闹到什么地步,是想把我们全家人都气死吓死才甘心吗”。
“当然不是,这次的状况是意外,你心里知道的,碰巧出现在那里也是没办法的,我的车是托尼他们的技术顾问,可它又总闹脾气,我得时常过去说好话……”
“等会,你的车?它……是个什么东西?”
“来自外星球的邪恶自主生命体机器人,不过现在人畜无害,还会变形,这个我们以后有时间再提,他人还不错,”眼见母亲的脸色越来越差,她适时转移话题,“问题是很多事都是人为无法控制的,就像上次你们在托尼的晚宴上不是也遭遇袭击了吗?不可避免。
“其实我太弱小,成为他们的顾忌,没法痛快出手,让我自责了很久,过意不去。”她小声嘀咕道。
好在芭芭拉对她的后半句并没听清,堆在心中许久的担忧,愤懑,纠结冲出洪闸,已经顾不得那许多了:“不,当然可以人为控制,如果你能时刻约束自己的行为,离那些危险远一点,你就不会成为被塞进破装置消失得毫无影踪的倒霉鬼。”
“我明白,这次……确实太让人担心了,我很抱歉。”她故作心虚地垂下头,小声道歉,完全没想到这次站在她这边的会是父亲。
“错不在你,但日后这种可以避免的情况仍然需要注意,你不是巫师也没有超能力,少做些啼笑皆非的事来挖掘潜力……你那是什么眼神,我说错了?”
“我没有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父亲。”
她回过神,连忙收敛起不满,摇了摇头,暗暗握紧了拳头。
“好了,正好是午餐时间,我们去附近的餐厅一起吃吧,我下午和其他合伙人还有会要开,午休时间不多。”塞甫斯看了看表,恢复成平日忙碌于快节奏压力生活的都市脸,眼神淡淡瞟过,率先带头转身就走。
“等等。”
“还有什么问题吗?”他顿住脚步,下意识蹙眉,看向潼恩。
“我在那里其实做了一个梦,不……与其说是梦,倒不如说我仿佛透过了水晶球看到了另一种可能,那种真实感,让我几乎沉浸其中无法醒来,其中很多事让我跟耿于怀。”
“我知道,医生说你昏迷时总说胡话,应该是大脑还没有从浅层意识中苏醒导致的……”
“在那里,我是一个拉文克劳。”
潼恩清楚地在塞甫斯眼中看见惊诧与惊喜,它们共同交织,给那张常年眉头不展的刻板面孔增添了不少生气。
“我知道……我一直知道……”他的喉结上下动了动,笑容仓促,身价不菲、见惯了大场面的知名律师突然手足无措,言语颠三倒四,这还是她记忆中头一次,令人有些不太习惯,“因为我相信你,我为你骄傲,孩子。”
“那只是个梦。”
“不,我指的不是那个。你没有丢掉性命,成功找到了回家的路,让我和你母亲的生命变得完整,这才是让我感到骄傲的地方。你长大了。”
她不由得一愣。
“你可以自由地飞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就像展翅的雄鹰一样,只要记得随时保护好自己,别忘记回家的路,别在途中迷失自我,”他的脸上难得浮现出一丝浅笑,随即目光转向远远背对着他们坐在吧台一角的艾登,即使知道那孩子看不到,“还有你,孩子。我们和你母亲永远爱你们。”
“永远。为了你们两个,我们愿意做任何事,只希望你们过得更好,而不会再出现以往的那些惊险或悲剧。”芭芭拉深呼一口气,简单平复下思绪,与丈夫相视一笑,补充道。
当两人再次将柔和却又笃定的目光投射向潼恩之时,面前的孩子心中涌动的感动波澜无以复加,只能用力点头,表示自己的理解。以往的争吵,武断,冷漠,自以为是的猜忌就在此刻烟消云散。
真正亲耳听见这番话,和心中明白这种不显山不露水的伦理亲情之爱完全是两回事,特别是能从父亲那里得知,鬼知道下一次再听到是什么时候。
而远处,清瘦的黑影,肩膀有一瞬间微微地抽动。
“你这么爱我,爱潼恩,为什么不当着她在场把话说全?”
艾登突兀的插话一时让潼恩摸不到头脑,她转过头,视线在父母与兄长之间流连。
“你什么意思?”
“我母亲被陷害进阿兹卡班的时候,你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只会脱离威森加摩审判庭;她死了你的生活毁了,偏离正轨,你只会逃到这边来;现在潼恩开始有自己的主意和生活轨迹了,一切和你们的想法不同了,又想把她从自己的小世界中抽离出来吗?”
“哥哥,你别生气……”
“还帮着他们说话呢,呆头鹅,你的好爹妈想让你从这里滚蛋,离你的男朋友和超人类们远远的,懂吗?”
艾登重重地将茶杯砸到桌面上,瓷盘与玻璃吧台叩击发出的尖锐声响几近刺穿耳膜,但对潼恩来说却远不及艾登话里的十分之一。
他扔下一句“不可理喻”,随意挥动魔杖,默念咒语,身形扭曲,便消失在他们面前,空留一脸不可置信的潼恩盯着早已空无一人的吧台,站在原地,半晌,才僵硬地转身,瞪着圆圆的眼珠,看向斯班诺夫妇。
episode 80 distraction 分神。
“父亲,是你要我做与众不同的工作锻炼自己的,是你安排我来的。”
她重复着这句话,胸口涌上一股热流,堵得她想要呐喊,想要反驳。
“我之前确实是这么想的,因为你没办法保护自己。可芭芭拉说得对,现在尽管你似乎在努力向着我所预料的方向发展,事态恶化的速度却比你的进步还要快。”
芭芭拉接过话茬,引来潼恩的注视:“那是我的想法,没错。在你消失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已经跟托尼说好了,只差最后的确认。反正像斯塔克工业这种大企业从来不会嫌员工多,你可以跟公关部的前辈们好好学习营销宣传和危机处理。我认为我做了正确的决定。”
“你的正确是基于什么样的基准,至少我不这样认为。你一点也不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为什么要横加干涉。”
“我如果不干涉下次你可能就真的没命了!你想让我哭瞎在你的墓碑前吗?我只有你一个孩子,我不希望你像个mummy boy时刻将我们放在心上,至少也得替别人考虑。”
潼恩张张口,因着不满和震惊时而红时而白的脸色令原本便憔悴的神态更加糟糕,她不理解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又有哪里没能为他们着想。细细回忆起来从小到大无论什么决定,出于对他们的绝对信任和支持,以及一些过往的恐惧,她向来极少任性妄为,今天这种情况实属难得。
继承自父亲的绝佳雄辩才华和她无理还要搅三分的性格不能再搭,都在她的胸腔燃烧叫嚣。
可她瞥见了芭芭拉布满红血丝的眼球,肿胀的眼眶,声嘶力竭到扭曲的声音,心里更疼了。
于是她咬牙,她也只能咬牙。
“有其父必有其子,这话说的一点不错,我们真是一脉相承。”
她深深凝望着父母,叹息声几不可闻,目光停滞许久,徐徐移开,伴着转身的弧度,将眼神中那抹浓厚的靛色暗影深深潜藏,空留嘴角木然的弧度。
走廊上史蒂夫正站在门口等她,姿容一如既往的平静,潼恩抬眼,看着他,只觉得一股不可言说的疲惫由心而生只想找一个安静狭小的房间将自己关进去,最好,永远不要再踏出半步。
“你早就知道。”
字字停顿的肯定句。
史蒂夫没有否认:“我觉得你不该再掺合进来了,你不是你哥哥,我担心你会受伤。”
“为什么?因为我力量不足,因为我不是个女巫?”
“因为你如果再发生什么,我不会原谅自己。”
他蹙起眉。
“我想让你过正常的安稳生活,之前才会为了保持距离同内心的自我作斗争,可现在,你既然已经无法控制我们之间,还有和复仇者之间的关系远近,至少,你要有普通的生活来为性命安全做保障。不然,就是危险的叠加,我们更难维持这个平衡。”
潼恩认真地听着,双唇紧抿,若有所思,却仍然不可抑制地哭丧着脸:“我不想离你那么远,我不想总是让他们插手我的生活和所有决定,我不想才刚感受到自己的特别就要打回原形。”
他像往常一样伸手去捏潼恩的脸颊,试图使阴沉的面容重现光彩。
“去收拾东西吧,”
「……来自乔治亚理工学院的工程学专家贾斯汀·格兰顿先生发表证明,三区大桥的承重原本在三年前便已到达极限,时刻有桥身损坏的风险,不排除外力作用起到一定程度的诱因。」
潼恩·斯班诺想了想,将“一定程度”删除,改成了“不可忽视”,她向后仰靠在椅背上,审视着显示器上密密麻麻的字句,微微挪动了下闪烁的光标,却不知道该从何下手再精修。
距离午休时间还有半个小时,鞋跟与地面叩击的声响被宽敞格子间中的嘈杂忙碌淹没,反倒更令她不耐烦起来。
座机忽然铃响,她吓了一跳,连忙收回四处瞟来瞟去的眼神,提起话筒:“午好,斯塔克联合工业公关部,找哪位?”
“你的大老板想请斯班诺小姐来他的办公室一趟。”电话那头传来托尼飞扬的声线,即使知道他看不见,潼恩还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老板就是老板,他还是起身前往,不过她将那个未能亲自表现的鄙视的白眼准备好了,就在推门而入的瞬间,此刻,现在。
“第一天还顺利吗……wow你这是什么表情?谁惹你了?”
“你,我爹,我妈,还有我自己。”
“唔,看来答案是不顺利,”托尼咂咂嘴,收回探究的目光,“我让佩珀带你去吃点好吃的吧,47号路上有一家新开的印度餐厅还不错,我定了位置。”
她没有回答,在沙发上坐下,面对着托尼:“别告诉我你难得在公司出现一次就是为了带我们去吃饭。”
“当然不全是,我今天有个并购会。”
托尼开始发挥他的看家本事——信口开河。毕竟他没办法说是因为史蒂夫和大家都很担心潼恩那天负气离去之后的状况,在正规公司做事也确实要比简单的危机处理复杂许多,出于种种情况考量,不然他才不会在办公室多呆一分一秒。
更重要的是,他无法告知潼恩其他原因。
“成为你的公司直属下属的好处就是,你的行程表核心骨干人手一份,你别想诓我,总、裁。”
看来他把流程想的太简单了,潼恩似乎感觉到了些许端倪,接过话茬,逼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举双手投降。
“好吧好吧,你赢了,其实是你爸妈对你上次一走了之的状态很介怀,想要找机会跟你面谈,又怕……”
“又怕我闹脾气不乐意?那还真猜对了,我确实不乐意,”潼恩撇了撇嘴,“没必要,我知道他们的心意,只不过心里真的会在意而已。托尼,说老实话,你真的也站在他们那边吗?你不觉得这种插手是要有个限度的吗?”
“亲爱的,你问错人了。要知道对于一个从小丧母,被父亲散养长大的纨绔子弟,横加干涉简直罕见,可以说,根本没人愿意管我。”
托尼想了想,做出思考的模样,耸耸肩,恰到好处地掩饰住自己的落寞,摊开手掌,有些无奈与沉不住气,可随后便在潼恩深究的视线中翻身落马,露了原形。
“从这方面来说,我很羡慕你。我知道塞甫斯脾气臭,芭芭拉爱大惊小怪,他们当然不是天底下最棒的父母,但他们是最在乎你的父母。很多东西是经不起推敲的,特别是当你拥有了别人所匮乏的东西。”
“什么?”
“爱,很多很多的爱。”
哪怕起不到什么安慰作用,潼恩依旧以“我很抱歉”作为收场。可就在她犹豫自己的立场是否合适之时,挂壁式电视的灾难场面成功吸引了她的注意。
“我的老天……范围开始逐渐扩大了,这是发生了什么?”
“恐怖袭击?等等,贾维斯刚刚为什么不提醒我尽快处理!”
【谨遵你的指示,不到生死之际绝对不要来打扰你的谈话,先生。】
托尼扶额,叹了口气,全然没注意到潼恩追随着新闻报道的目光渐渐变得凝重。
“47号路,就是那家餐厅的所在,他们的所在,托尼!我爸妈都在那里!”
episode 81 please don’t cheat yourself. 别再自欺欺人了。
如果说十分钟前,潼恩还处于不情愿的阶段,现在则是变成了不愿离去的倔强,坚持要跟到47号路的现场上,拦都拦不住。托尼从来都不是最冷血刻板的那个,一番争执过后,他叹着气,将通体猩红的修长指针塞进了她的手心,随即遥控启动装甲,进行连线。
47号路临近居民住宅区,虽说不能同金融街相提并论,大小商铺连成一片,倒也渲染出几分繁华和热闹。
可如今这些都被破坏得面目全非,令人目不忍视。硝烟拖着长长的尾巴升腾在空中,适时地遮掩住身着显眼明黄的养蜂人,他们手持枪械和遥控按钮,借着地势的高度,于残垣断壁之间不断来回躲闪着,回应钢铁侠的攻势。
枪械炮火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从不断咆哮而来的野兽们。通体漆黑,张弛有力,以及拥有三层楼高,散发诡异眸光的巨蟒,在他们的残暴与利爪下,似乎连炮火都变成了另一种解脱。
可那不属于她,她也无暇旁顾,外面的一切全部拜托给托尼和即将赶来的伙伴们,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在接连不断尖叫哀嚎着的奔走大众中寻找到芭芭拉。她非常确定这个时间段父亲的事务所里还没开完午间会议,一想到兵荒马乱的境遇下无人保护的母亲,犹如一朵风雨飘摇下随时可能垂败的花,潼恩的心便揪扯似的疼了起来。
潼恩一个又一个地拦住与自己擦身而过仓皇出逃的人,询问描述芭芭拉的样貌和餐厅的方位。身边的爆炸声接连不断,漆黑的猛兽仿佛从地狱来的恶鬼,狰狞着,目露凶光,从口中吐出炙热的火球。她不敢怠慢,借着人造魔杖的便利为周围的人制造了逃跑的时间。
她站在十字路口处,犹如以往那般高举指针,任由瓢泼大雨急转直下,却不想一时在朦胧的雨雾中看不清方向,凶猛袭来的野兽伸出利爪猛地扑来,狠狠拍砸在潼恩的上半身。
钻心的痛楚伴随着道道血迹几近把她淹没,更可怕的是,受到重创的左手似有脱臼迹象,而原本调控火势攻击的指针也被那一掌击落到地,嵌进路边建筑物的瓦砾基层中。
眼见凶兽大有再次扑过来的姿态,潼恩咬着牙,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跌进泥水中,用仅有的右手艰难地在瓦砾中一片坍塌的瓦砾中摸索。
忽然之间,她的手摸到了一小块沾着暗红色血迹的衣角,一只沾染上血的手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那无名指上的戒指有些眼熟。
一阵电光石火般的惊诧,潼恩忙不迭握住那只手,泪水夺眶而出。
身侧的黑影渐渐将光源吞没,浓重硝烟味与铁锈味混合着扑鼻而来,凭借着本能,她惊恐地扭头,凶兽口含满溢着的烈焰,火红又炽热,一个飞扑直奔而来。
“阿瓦达索命!”
青面獠牙,眼冒绿光的野兽被魔杖间断散发的光柱直直击中,瞬间失去所有生命神彩,再也站不起来。
惊疑未定中,潼恩大口喘着粗气,回眸看向及时念出咒术的男子。
亚麻色又直又乱的短发不安竖起,湛蓝如洗的瞳沾染上些许与年纪不相称的灰,凌厉下垂的眼角与嘴角,挺拔的身姿,正是自己不告而别的哥哥艾登·斯班诺。此时他正维持着魔法完成之后的收势,因为他的平安无事而松了一口气,不忘颇为得意地瞅了瞅脚下冰冷的躯壳,露出意味不明的轻笑,兴奋,诡异,却莫名令人觉得信赖。
“我一直都很想试试这个咒来着。”
“我说过多少次了,芭芭拉和父亲说过多少次了,遇事不要先去冒险,强出头,你会害了你自己的,知道吗!”
“我有托尼帮我改良的人造魔杖,我可以自己保护自己,只要不是遇到斗篷人那种级别坏蛋的话。何况,钢铁侠在我身边呢你怕什么?嘿,托尼,他看不起你!”
“少挑拨离间。”
……
休息室里的复仇者们远远地便听见走廊上相继而来的脚步声和此起彼伏的争执,再一晃神,门被托尼十分绅士地推开,紧接着走进来的是浑身是血,衬衫破破烂烂的潼恩,与衣着得体整洁的艾登。
潼恩不断活动着手臂,呲牙咧嘴的样子引起了史蒂夫的注意。
“我已经联系好医院了,x光报告显示斯班诺女士身上有多处骨折与软组织挫伤,需要静养,万幸的是没伤及内脏。大概是因为被砸倒之后埋进瓦砾后被发现得及时,你可以放心了,”见她点头,史蒂夫仍有担忧,“你不去医院诊察可以吗?”
“没问题,一点点疗愈魔法就足够了,我只是还不习惯刚刚的接骨,活动活动就好了。你看,这次没有留疤。”说着,她还指着裸/露在外,白皙圆润的肩头,俏皮地眨了眨眼,不想立马遭到艾登的鄙夷。
“那是因为我来得及时,不然等你回过神来想起用小铁棍,那得到下个世纪。你该感恩,我不像你,约会总会迟到。”
潼恩揉捏肩膀的动作微微停顿,随后转身,眯缝起那双与长兄极为相似的蓝眼睛,盯着他,说:“听着,老哥,这次真的只是个意外,要不是我发现母亲居然受了伤,而且就在我面前,一时分了神,不然绝对不会出现这种情况……换个角度来看,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点小伤才让我救到了人啊,时间拖得越长肯定危险系数越高,比起这样……”
“比起这样你还是愿意在自己多受点伤吃点苦对不对?”
艾登摆摆手,寒着脸打断了她的话。潼恩木讷地点了点头。
“这话你跟我说没用,还是老样子,留着等你妈咪醒来解释去吧。你一点也不知道反省,这顿饭索性也不用吃了,难怪会被毁掉,坐在一起也是煎熬。”
“你这是什么意思?”潼恩的脸色有些发白。
“既然已经把你从不正常的生活中抽离出来了,就安安心心认命地正常工作生活岂不是很好?你如果没掺合一脚,而是待在安全的地方交给斯塔克和其他人解决,对双方都好。我的意思就是——潼恩·斯班诺,你跨越了那条线,做得有些没头没脑地过了。”
艾登的态度和昨天愤而离席时截然不同,且还增添了上次不曾有过的针对她的攻击性,在此之前潼恩一直以为他们兄妹两个才是一国的,以至于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
“你昨天不是……很恶心他们俩的做法吗?”
“因为我现在意识到他们是对的了,毕竟你根本不知道那个度在哪里,无法掌控自我。不怪芭芭拉总想给你套在笼子里,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随意夸口和揽责任。”
昨天刚刚针对这个问题讨论过,今天立马挂彩,说出去简直头疼,可他毫无办法,反倒令自己更加生气了。
但事实上潼恩比他还要生气,它带来的刺痛,在她的心中已然转化成了不可遏制的愤怒和盘问。
“事关母亲,我就算什么忙也帮不上,也不会傻傻地祈祷,就算再来一次我还会这样做,换成你,父亲,我也会这样做,即便你们觉得我做了和没做没什么两样。
“可你要明白,你必须看清!无论是科技还是魔法,我至少都可以使用得很好,你哪只眼睛觉得我没有能力的!是不是因为你是个天才,所以就眼高于顶,看不起不如你的所有人了?”
她的声音透露出声嘶力竭过后的颤抖,连带手势也陷入混乱。
“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妹妹就是不比你差那么多,她很厉害,她很坚强。”
“bullshit!别天天不自量力了好吗,就是因为你没那么厉害所以才没有一所魔法学校乐意录取你,这么多年你也该想明白了!”
艾登忍不住低声抱怨道,成熟男人的醇厚声线充满着突如其来的爆发力,如惊雷般在休息室中炸裂开来,众人均是陡然一惊,下意识看向口中的主人公。
在一片哗然中,潼恩·斯班诺的身躯踉跄了几步,站定,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一股从脊背腾升起的寒凉迅速席卷周身,令她无法从容淡定地忽视那些目光。
眼前那些熟悉的脸孔展现出的不可思议、唏嘘以及怜悯深深刺痛了她的眼睛,依旧是下意识想要逃离这样的牢笼煎熬,却又不知何处可逃。
“你没有力量,潼恩,无论你再怎么自欺欺人,试图掩盖和遗忘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她的双唇颤抖,面色发青,收紧的瞳孔闪烁着不敢相信,几乎要将对面的男人看出个窟窿来,刚刚的自信和轻笑转眼消失不见。
也就是在那一刻,艾登意识到自己犯了个不可原谅的错误。可不知是出于何种原因,他也未能说出一句辩白的话。
沉默成了最扭曲的旋律,流淌在二人紧凑的距离间,而同样扭曲的还有潼恩的姣好甜美的面容。
“艾登·阿奎拉·斯班诺。”
她从牙缝中挤出单字,简单的一句话几近用光她全部的力气,仿佛心中的所有对哥哥的爱和依靠都成了枯涸的泉眼,挤不出任何珍贵的内容物。
“比起这个,我们体内流着同样的血,这才是我更想改变的事实。”
她冷笑得响亮而做作,似乎在进行某种自我讽刺,但为了配合这种凶狠与傲然,也始终强撑着不让泪水盈眶。在自己的承受能力到达极限之前,潼恩终于还是微微用力挣脱开卢娜的臂弯,逃也似地从众人面前离开,飞奔下楼。
“让她逃去吧,如果非要逃避成个懦夫才能好好生活,那她还是别做现在的潼恩了。”
艾登的喉结动了动,眼神凛然中带着些许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