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前主妇们流行养盆栽,许依林听了左邻右舍的推荐,跟着买了蔷薇、香草、兰花、九重葛等有的没的观赏花卉,决心要作一个心灵手巧的气质主妇。
但这类花卉本来就不好养,许依林一忙起来,也就忘了浇水施肥,过不久只剩下那盆生命力旺盛的九重葛,其余的就一包垃圾袋清了。
冯茜莺把那盆九重葛放在自己书桌上,九重葛耐旱,虽然时常被忽视,但离生长旺季过不久,九重葛还是长得好好的。
只见它绿叶丛生,枝条交缠,几乎是要攀出小小的盆栽外,连容器的边脚也瞧不见,这种爬藤植物一旦忘了修剪,就会变得非常可怕,冯茜莺拿上时还犹豫了一下,怎么不像观赏盆栽,倒像一团绿色的鸟巢,
九重葛身上有刺,冯茜莺打量着它,转了盆栽没几下,右手立刻被刺出一滴血珠。
她想说也正好,在血珠凝固前,便抽了一根扎在外套上的大头针,沾了点指尖上的血,拉了九重葛其中一条枝叶,找了一片较大的叶子划上自己的魔印。
冯茜莺这次总算看清魔印怎么运作了,先是红光一闪,叶上的五芒星突然往右一偏,其中一个尖角指向自己,瞬间成了逆五芒星,冯茜莺不禁睁大眼,原来魔印还附自动修正功能阿!
魔印安好位置后,红光再度出现,这次却是慢慢亮起来,像是在温水煮青蛙的节奏,冯茜莺开始有些不安。
九重葛依然没什么变化,但随着红光越来越强,最终还是将它完全吞噬,彷佛笼罩在一团血雾,景象相当可怕,冯茜莺都不敢看了。
她偏过头,暗自祈祷自己没害死这株无辜的植物。
不知过了多久,红光渐渐消退,九重葛看起来安然无恙。
冯茜莺拿起准备好的一杯清水,靠近那盆九重葛,往绿叶中心浇下,同时颤颤开口道:“我、我叫冯茜莺,是一名魔女,如果你愿意作我的使魔,我会好好照顾你,每天帮你浇水,施肥、抱你去晒太阳!所以请作我的使魔吧!”
说完,冯茜莺突然觉得不太对,她这是在求婚?还是在施咒阿?
室内一片寂静,忽视方才的红光,一盆九重葛就好端端在书桌上,什么异状也没有,倒是自己的声音隐隐有回音,冯茜莺有点尴尬。
她不死心,打开台灯,想仔细研究那盆九重葛,结果左看右看,都瞧不出什么东西来,魔印也是好端端印在叶片上。
冯茜莺失望了一下,就在她拿起电话想打给洪茉莉,顺手关掉台灯时,突然一道稚嫩细小的声音出现在脑中。
“别关拉…好久没晒光了阿。”
冯茜莺猛然转头,眼睛直直瞪着那绿意盎然的九重葛,好一会,她拉了拉自己的耳朵,确定没卡什么东西后,才努力镇定下来,对着盆栽认真道:“你愿意做我的使魔吗?”
“………”那像孩童般的声音沉吟一会,然后无辜道:“什么是魔女?什么是使魔?”
冯茜莺恍然大悟,对方不过就一株植物,不可能无师自通了解那么多事。
不过她很快有了主意,语气一转,亲切温和道: “使魔就是我给你阳光和水,你告诉我一些事,比如说方才有两个男人说话,你可以告诉我他们说了什么吗?”
“阳光和水吗?好阿!不过你可别像上一个一样忘东忘西喔~”
那声音又细又小,彷佛是小孩捏着鼻子说话,分不太出性别,冯茜莺下意识把对方想成一个可爱的小孩子,心不禁软了几分,语气越发温柔道:“姊姊说到做到,为了方便称呼,以后可以叫你小九吗?”
“嗯嗯~”九重葛对名字没什么概念,但听到阳光和水,枝条上的绿叶不禁轻盈摆动,它的声音稚气十足道:“你说想听哪一个?是一个说话的还是两个说话的?”
冯茜莺微微蹙眉:“一个?”
九重葛以为她的意思就是一个,立刻欢快道:“虽然听不懂,但我可以原话传达,她说我已经结婚了,你不要再来纠缠我了,之前只是意外,你如果敢破坏我的家庭,我就和你同归于尽。”
冯茜莺先是楞了一两秒,接着脑袋一轰,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九重葛,不敢相信会听到那么劲爆的东西。
“你没说错?这是谁说的??”她冲到桌前,上下打量着九重葛。
但绿油油的叶子是不会有任何表情的,就是那声音还是天真无邪得很,娇滴滴道:“就是上一个阿!老是说要帮我浇水却忘掉的那个阿!”
冯茜莺浑身止不住颤抖,她好歹也有十四岁了,狗血伦理剧也是看过几出,没想到现在就在自己家里真实上演!
许依林怎么会………冯茜莺靠着桌椅,心底止不住作呕感,她用力抓了抓头,努力想忘掉方才听到的话,大概甩下一些头皮屑了,九重葛不由得关切道:“你在传拨花粉吗?”
“两个人的!!”冯茜莺心乱如麻,她努力镇定下道:“讲两个人的给我听!”
九重葛看她“授粉”那么辛苦,心下同情,也很爽快道:“嗯嗯,没问题,有一个说好高中才有好师资,我们必须给茜莺好的环境,她大学才有更好的可能。另一个说茜莺的成绩一直不好,一中是没指望了,干脆让她考远点住校、早日长大也不错。那个又说她才不到十五岁,住什么校阿,不过要上一中还真是勉强,爸就不想办法,看是要捐什么钱,让茜莺直接上去。先不说茜莺的未来,爸要想想这事关面子,这栋大楼的孩子有哪么不是上一中的,如果茜莺随便考上一个乱七八糟的技校,被人带坏……”
“好了。”冯茜莺出声打断。
九重葛没觉得什么不对,当少女将它端起,放在外面的窗台时,还不忘挥了挥叶片道谢:“谢谢姊姊,我终于可以长大了!嗯嗯,下次一定要开花!”
冯茜莺回到椅子上,桌上是那张签完名的成绩单,她看了一眼,扫到蓝婉容和沈欣仪的名字,分别在第五和第二十三。
蓝婉容成绩不错,她是独生女,家教很严,家里投了很多资源给她,才艺班和补习班轮着上,深怕她不出息。蓝婉容虽然累,但从偶而聊天中可以听出她深爱自己的家人,很想要满足父母的期待。
而沈欣仪就一个富二代,家里三个姊妹都是掌上明珠,她功课不好,沈父有钱就让她去学音乐画画,她也有天赋,时常代表学校在校际赛得奖,比起蓝婉容默默努力,她又更加风光张扬一点。
她们两个明明是截然不同人物,却意外投缘成了一对好朋友,冯茜莺之前还觉得很奇怪,看着蓝婉容扮起父母教训沈欣仪的学业成绩,她不懂到底是什么共通点联系着两人,但现在,她突然隐隐明白了,她们共同拥有的就是自己没有的东西。
她没有那样的东西,所以她必须自己努力、自己去争取,不用妄想什么永远的避风港,她的存在只对自己有价值。
冯茜莺静默了好久,直到听到九重葛呜呜声才回神,它的枝叶被风缠在蜘蛛网,只能呼叫冯茜莺来帮它挣脱。
开学日一过,国三生的课业又开始加紧,老师除了赶进度,就是复习以前的内容,大家在一二三年级的课程跳上跳下,忙得焦头烂额,偏偏毕业旅行就定在九月底。
李老师看班上状况太多,有一度竟在家长会上想说服家长集体取消毕业旅行,但全年级都去,只有二零五班不去太奇怪,所以最后这个偏激的方案被取消。
冯茜莺完全不察觉到班上的变化,只是一个劲地埋头苦读,毕业旅行?抱歉,她不认为自己和这个班会有什么美好的回忆,还不如趁这几天补强新进度呢。
于是在毕业旅行调查同意书发下时,冯茜莺立刻替冯岳勾了不同意。
虽说没有义务规定,但不去的同学还是必须来学校报到,冯茜莺带着一迭参考书乖乖去了,一间教室,各班的同学凑成一堆:
冯茜莺找了位子就安静坐下来自习,没过多久,突然有人轻敲桌面,她抬头,嘴巴瞬间张成o字型。
少年墨发白肤,气质温文,简单的制服长裤衬出他宽硕修长的身段,光是站在那就像是来应征校园爱情片的男主角,冯茜莺立刻用课本把脸遮住,不想理他。
少年修长的手指拉开了书,他蹙眉无奈道:“我说过让我帮你。”
“妳怎么在这?”冯茜莺有气无力看了他一眼。
“跟妳一样,”洛雪芹耸耸肩:“我不属于那里。”
“哼!”冯茜莺不屑哼了一声道:“亏大家还帮妳打抱不平!校花小姐~”
洛雪芹没理她的嘲讽,找了旁边的位子就坐下,对她来说,那些不过是可利用的工具,她最烦和一群工具陪笑卖好。
不过……..洛雪芹偷偷看了一眼冯茜莺,她皱着眉头,嘴巴念念有词,一手继续在参考书上画笔记。
洛雪芹嘴角微微下垂,她知道她最近心情不好,不然一向不爱念书的她怎么会突然一头热栽进书海里,肯定是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她不说没关系,她可以静静陪着她。
两人的关系似乎走入了一个微妙的平衡,冯茜莺在做习题,洛雪芹也不插手,只是在对方百思不解时指点几句,冯茜莺装作没听到,但还是一下就解开难了半天的题目。
比起冯茜莺的刻苦勤学,洛雪芹表现得就让人眼红了,她拿着一本侦探小说一看就是一整天,甚至还能分心看几眼指导冯茜莺功课,只能说天份这种东西是看缘份的,不会因为妳是不是心机婊而少给多给。
九月底已经完全步入秋天,国三的毕业旅行地点是在南方的垦丁,这个季节也刚好,南方气候怡人,倒是北方天气转冷、落叶凋零,怕冷的冯茜莺浑身包着紧紧来学校自习,心底还真怀念那怕热不怕冷的人鱼魔药,
天气越来越冷,热量的摄取也越来越大,食欲之秋这么来的,冯茜莺心情不好就爱吃,这下双重效应,她变得比以往还贪甜,写作业写一半,面包和巧克力拿起来就开始啃。
洛雪芹一向不爱吃垃圾食物,见她这样不禁频频蹙眉,之后几日索性就带了自己做的饼干给冯茜莺替代。
冯茜莺贪甜,没发现有什么不对,直到隔壁班的女同学突然问她:“你们是男女朋友阿?”
冯茜莺才惊觉不妙,立刻疏离洛雪芹,但对方却误会了,以为冯茜莺腻了,便开始从水羊羹、果冻、杯子蛋糕一路变花样诱惑冯茜莺,只差没有建一座糖果屋把冯茜莺哄进来。
毕业旅行很快就结束了,国三一回来就要面临第一次的模拟考,李老师特别紧张,恨不得把教室钉死,最好大家都住在教室算了。
同学们忙得焦头烂额,只有几位好事的女生注意到洛司晴和冯茜莺逐渐融洽的关系,消息传到李老师耳里,李老师正关注冯茜莺突飞猛进的进步,对那些谣言根本不以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