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得并不深沉的梦里面他好像置身在一片碧绿的湖水中,清凉的湖水绕过他的手掌和脚趾,他开心的踩在水面上快乐的游着水,往前游了一会,突然他感觉什么东西缠绕上了他的腰部,那冰冷又光滑的质感紧紧的贴在他的腰上,激的他浑身一阵鸡皮疙瘩。他僵硬的低下头一看,只见一条胳膊粗的小蛇正抬起极细的眼睛定定的看着他,长着毒牙的嘴里嗖嗖的吐着殷红的信子。
“啊!有蛇!”叶琳琅抱臂站在一边看着一屁股从床上坐起来,眼睛惊慌失措的不知道往哪里看的上官茗止慌忙掀开被子到处检查的忙碌模样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敏锐捕捉到这个细微动作的小娃娃顿时瞪大双眼,一脸气急败坏的表情:“你居然又敢耍本大爷?哼,你要再这样对我,我就告诉哥哥去!”一个贴身丫鬟居然敢一而再的戏弄他,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面该往哪里搁?对了,哥哥治人可是很有一套的,他就不信这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黄毛丫头能斗得过庄主哥哥!
“哥哥。”叶琳琅看着比她矮了半个身子,双手叉腰,脸颊又气的鼓鼓的小娃娃一脸好奇道,“我还以为上官琴止是你爹呢,想不到居然是哥哥,啊也难怪,有其父必有其子嘛,你这个性格不难猜测上官老庄主也是个暴躁的脾气了。还好传言中的宋玉之姿,卫玠之容的上官琴止不是你爹,不然这性格实在是……”
“上官琴止是我亲哥哥。”小娃娃没好气道。
“其实吧,我觉得这性格也是不错的。”面对上官茗止的白眼,叶琳琅很自觉的转移了视线。
“小庄主,外头的夫子已经在门口候着了,您今日的行程庄主已经为您安排好了,还请您在辰时二刻前打点完毕。”卧室的门外传来家丁响亮的声音,连离得最远的角落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中气十足,声音洪亮,武学根基倒是很厚实。
连一个家丁都有不错的武功根基,那就更不要提其它人了,再来这里只是雪霁山庄的后苑,如果是在无胜楼那个地方的话,那她碰到的人一定会比这里棘手百倍。
少女低垂的眼里有细微的波光闪动。
“哦,我知道了。”小娃娃看着杵在一边不动的叶琳琅有点不满,“喂,你可是贴身丫鬟,虽然我是说过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但是你什么都不做的话可是会惹上不小的麻烦的。”
这小孩倒是挺聪明敏感的。
叶琳琅于是拉过一边的衣服给他系上系带,小娃娃肉乎乎的胳膊握在手上倒是很像小秋花抱在手上的感觉,于是少女伸出指头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胳膊想和小秋花做比较。
“不许乱摸,男女授受不亲!”上官茗止猛的向后退了一步,浅灰的眼睛睁得大大的。
“喂,你才多大的小孩子就想到那些地方去了,你毛长齐了吗?”叶琳琅没好气的伸手把他捞过来,上官茗止一边捂着衣服一边在她手上不停挣扎,几番拉扯之中,小娃娃身上仅着的里衫也被扒拉了下来,圆乎乎的小肩膀和后背顿时全面暴露在了少女面前。
被刘海遮的看不见眼睛的少女的嘴角咧开一个很大的弧度。
感觉像是落在恶狼手里的小绵羊抖抖缩缩的抱成一团,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气愤和害怕的情绪:“你……你要做什么……”
叶琳琅歪了歪头:“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你和小秋花挺像的所以才想捏一下你,原来只是觉得你们很像而已,今天一比较,看来你们两果然是同类。好啦,赶紧穿衣服吧,不然他们可要怪我伺候不周了。”
上官茗止盯着她的动作,眼里警惕未散:“小秋花是谁?”
“哎呀忘了和你介绍了。”叶琳琅笑眯眯的抱着不知道从哪里溜进来的小猪崽晃了晃道,“这就是你的新朋友小秋花!来秋花,给他作个揖!”
小猪崽于是乐哼哼的在小娃娃的大床上拱来拱去。
上官茗止的脸由白转绿,又由绿转黑。
正在门外等待小庄主出来的众人只听得门里传来一阵撕裂人心的惨叫:“来人,快把这只猪给本大爷拖出去斩了!”
“我问候你娘亲!”
于是呼,雪霁山庄的小庄主上官茗止的贴身侍女叶琳琅在入驻的第二天因再次惹哭少庄主一事被吴管家拎到千月楼罚站了一整天。
“哦?那个侍婢居然能将茗儿惹哭两次。”公务堆积的文案上,一袭尤胜三尺白雪的白衣倚在软榻上细细品着香茗。
自无胜楼而汇集的晨风犹带一丝冰冷的气息,那凌冽的温度将空中一夜沉淀的浮沉悉数扫落一空。经久未熄的烛台上早已堆积上厚厚的烛泪,暗红的粘腻固体舔舐着烛台好像一汪干涸凝固的血。
身着雪青的女子捡起地上散落的一张信笺道:“听说是个昨天新入的丫鬟,可能不是很懂规矩。”
“茗儿的性格我自然清楚,这个小魔头从来只有祸害他人的份怎么今日忽的栽在一个新入的丫鬟手上了,所以这丫头估计也是有些手段的。沧媞,你让璎珞查查这个丫鬟是什么来历。”
白皙修长的手指将瓷杯搁在桌面上,发话的人人微微侧过身子,随即那一头失了束缚垂散而下的乌发如同瀑旋,倾直而下,如水般的发丝顺着并不宽阔的肩头肆意蔓延,那墨到极致的黑与素到极致的白相互映衬相互对比,明艳之中混合神秘,天然之中夹杂魅惑。以黑为山,以白为水,黑白之色重重冲击着人的视觉。
沧媞不自觉的将视线转移到了信笺之上:“属下明白。属下还有一事禀告,昨晚又是几名江湖鼠辈窜入百花阁中想要偷得百花秘术,沧姳发现后已将人带走审问。”
白衣男子浅灰色的眼眸里凝结着一层冰冷的笑意:“既然百花秘术以百花命名,自然不可能将东西藏在百花阁里,真是亏了这些人习得一身的功夫。审问完之后就让他们自生自灭罢。”
“属下明白。”女子点头又道,“江湖传闻叶林郎已经接下偷得百花秘术的买卖,经过千机楼确认此笔买卖属实,这几日是否需要戒严?”
白衣男子的眼睛微微抬起:“那个小仙子也来了?这个孩子既然这么爱凑热闹那我哪有不欢迎的道理,戒严不必,我不想这么快就吓到她。”
“是……”沧媞看着白衣男子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有什么想说的么。”
女子微微抿唇:“或许是属下多言,可是您对叶林郎的态度有些……”
白衣男子勾唇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个像是从月宫里走出的小仙子就这样做花肥未免有些可惜了。”
虽然平常事务庄主处理方式一向中立,可是面对触碰底限之事,庄主的处理手段相当残酷。
沧媞点头告退,她转身离开没几步就听见男子永远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司马家的动静似乎有些活跃了,沧媞,有时间你和沧澜他们前去探查。”
“明白。”女子回转而视,却见那方才白衣侧卧的软榻之上已无人迹。
“哼,居然敢让姑奶奶罚站,这个小屁孩,等会看我回去好好收拾你。”千月楼的塔顶上,身着青碧的少女一脸不爽的坐在塔顶向外延伸的飞檐上。那个姓吴的管家果然也是老当益壮,直接像拎小鸡一样把她从底层一直提到塔顶,临走的时候还来了句下次好自为之。
好自为之个鬼!这点高度算什么,她在摘星楼偷东西的时候窗檐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可她还是照样不怕。
叶琳琅看着远处层层迭迭的高塔和随处可见的花海将前额碍事的刘海掀到了一边,虽然从来没有人知道她的模样,可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得做一些掩饰。
五月的阳光是天底下最明艳温暖的颜色,千万里之上倒转的海面之中,一轮明日静静的悬在天际璀璨生辉,金色的光线透过无云的天幕毫无保留的尽情的挥洒在这人世间。
碧海青天之下,她看见透明无声的风撩拨起湖中一池夏水,揉碎了波光的耀眼的金色如同打碎的玲玎在水面中上下沉浮,忽而不见,河边的杨柳姿态婀娜,万千浅碧丝绦直直垂入湖面,随风轻摇的枝叶搅得湖中锦鲤四处游曳。
再向远处眺望,她看见一座座或气派庄严或玲珑高耸的大殿高塔在或远或近的地方笔直矗立,她仰起脸向上望去,但见这些建筑之中最高的塔楼高耸的早已看不见尽头,年代久远的斑驳墙壁上,她甚至能够看见一丝丝云雾缠绕的印迹,飞鸟在它周围盘旋而过,明亮日光顺着塔顶倾尽而泻,她恍然间产生这座塔快要接近明日的错觉。
“雪霁山庄果然舍得花钱……”少女盯着建筑看了一会随即转过身向另一边看去,这是这一看,她却连眼睛也舍不得多眨一下了。
花。
花海。
牡丹花的花海。
向阳的斜坡上,完全开阔的一片土地之中,碧绿而又宽阔的叶面包裹之下,一大朵一大朵娇艳夺目,争奇斗艳的牡丹正在阳光下尽情的将自己的花瓣整个舒展,厚重华美的,排列整齐,形状相似的花瓣如同千层的落雪由内而外的缓缓打开,那些着色胭红,凝上夜紫,结成白雪的大片花朵在阳光下怒放,在生命里燃烧。
都说牡丹雍容华贵,可她分明看见了华美外衣之下它灵魂深处惊心动魄的美。
一牡丹若存于天地,以雍容为姿;若一天地皆存牡丹,以壮丽为骨。
天地间不知何时已悄然无声,无声的风沉溺在这片牡丹的花海之中忘了流动。
盯着牡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她才回转过心神。
“好漂亮……”少女看着那片花海喃喃道。
这里的牡丹那么漂亮,她一时觉得这个世界上若只有牡丹存在,这便也足够了。
“长安中最美的牡丹就在这里。”塔顶的另一侧响起男子慵懒的嗓音。
作者有话要说:忘了时间回来晚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