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驿站内已经打整,地上的血迹冲洗后铺了石灰,等明日没了余腥味后再扫除干净,在驿站后面的山坳里弄了个大坑,将所有尸首合埋进去。
王顺禀报后,请问下一步指示。
郑和看向黄昏。
黄昏沉吟半晌,“还是按照先前的部署,我和锦姐姐四人在明,郑大监带人在暗,不过即将进入福建辖境,避免暴露行踪,你们最好还是化整为零进入,最后在兴化府集合。”
郑和点头,“可行。”
又道:“这处驿站的事情怎么处理?”
黄昏早有打算,道:“大监可曾控制扇面渡那边的人,驿站这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边可有人知晓发生了什么?”
郑和笑了,“这点你放心,在动手之前,我已着人去扇面渡勒令所有人不得出门。”
黄昏立即道:“既然无人知道驿站这边发生了什么,那么我们此行福建的目的并没有暴露,毕竟柳大是庞瑛搞的事,和建文旧臣无关,”
黄昏的直觉,柳大是庞瑛的人——纪纲不会如此没有轻重。
郑和嗯了声,“所以呢。”
黄昏:“驿站这边,大监找几个人继续担任驿卒的职能,对外宣称刘毅等驿丞被调任他处,再差人秘密回京,将此事过程呈折于御书桌,先不论对错,只陈述过程。”
郑和:“你打算怎么还击庞瑛?”
黄昏沉默了一阵,说道:“大监可知道一句话。”
郑和:“嗯?”
黄昏一字一句的道:“杀人者人恒杀之。”
做了错事就要付出代价,庞瑛总得因此事付出一些代价,不过他这个代价会很大,得是项上人头,若是不强势反击,那我黄某人以后还怎么在朝堂上混下去。
想欺负就欺负?
痴心妄想!
郑和笑了,他很喜欢黄昏的这种血性,这才是一个青年该有的风貌,以前的黄昏,实在是太沉稳太顾全大局了。
京畿上元大火案等诸多事情,都针对过黄昏。
不见他反击。
郑和一度觉得,黄昏太过老成,缺乏血性,短期内看似乎是好事,但长期看,这会让他泯然众矣,成为朝堂上的又一个油腻臣子。
最终变成一个庸臣甚至佞臣。
问道:“那柳大怎么处理?”
黄昏沉思片刻,“先看押在驿站,等折子到了应天,看陛下怎么批复,再决定是将他带回应天,还是就地处理。”
动庞瑛,意味着要动纪纲。
朱棣也许不愿意。
所以柳大的结局难逃一死。
不过……
我既然说了杀人者人恒杀之,朱棣不动庞瑛,那我来!
郑和嗯了声。
是时王顺进来,身后跟着王陵,见礼之后,王顺问道:“大监,这少年如何处置?”
郑和看向黄昏。
黄昏看着王陵,道:“你的太极拳是跟谁学的?”
王陵抬起头,很是吃惊:“你怎么知道太极拳?”
黄昏笑而不语。
王陵便道:“我也不知道恩师是谁,早些年我还没摔断腿时,有个游方的邋遢道士在扇面渡,路过我家门前时,讨要水喝,我就顺便给他端了碗饭,于是他就留在扇面渡教了我一个月拳路。”
邋遢道士?!
黄昏心中很有些意外,急声问道:“是不是上了年纪了?”
王陵点头,“须发皆白了。”
卧槽!
奈何腹中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黄昏找不出其他词来形容此刻的心情。
太极拳,邋遢的老道士。
这尼玛不会是张三丰吧?
郑和忽然插声问道:“他可曾说他是谁?”
王陵摇头。
又问道:“恩师他老人家很出名吗?”
王陵不笨,否则怎么骗得过刘毅这等人精,一眼看出黄昏和郑和的异状,知晓自己那位恩师来路可能非同寻常。
黄昏由衷的向往着说,“如果是那个人,你啊,也能跟着他青史留名了。”
王陵没说话,他对青史留名不感兴趣。
黄昏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大仇已报,是否愿意继续留在驿站,我们能保证你不会受到今日事情的牵累。”
王陵忽然对着郑和纳头就拜,“如果官爷不嫌弃,我愿跟着您。”
少年眼尖。
早就看了出来,这一群人中,身份最尊贵的是郑和。
郑和愣住。
先前黄昏已经说过从徐妙锦那听来关于王陵的事情,着实是有些欣赏王陵的隐忍,于是笑道:“你是常山人?”
王陵摇头,“先父祖籍蔚州。”
郑和点头,“可愿意读书?”
王陵大喜过望,“平生之愿,读书一甲中第。”
郑和哈哈大笑,“善,那你便跟着我罢,先去福建,办了这趟差事,回到应天之后,你且读书,若是读书没甚出路,那便进宫随我办事,可愿?”
进宫得净身。
王陵犹豫了下,“我还是想先读书。”
郑和又点头,“可以。”
想起什么,“你家里不是尚有一娘亲么,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个累赘。
王陵心思电转,关键时刻福至心灵,毅然决然,“愿带娘亲同往,还请官爷允许,我娘虽是疯癫,但她是我娘,身为人子,我无法舍她不顾,就算是官爷因此不要我,我也无怨无悔。”
郑和哈哈大笑,“孝心可嘉,也罢,到了应天,我会给你一座房子安置你娘,到时候找个人照看她罢,你得用心读书。”
王陵急忙叩头,泪眼哗哗。
郑和很是满意,道:“挺好,但你要记住一点,从今以后你是我郑和的人,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今后不论发生什么,我不想再看见你流一滴泪。”
王陵立即擦干眼泪。
郑和想了想,“今日驿站发生了这些事,你目前的名字暂时不要用,会影响我们的行动,这样罢,你今后便改个名字。”
沉吟半晌,“你既有振作人生的上进之心,便改名为振罢。”
王振。
王陵毫无意见,“好。”
一旁目睹这一幕的黄昏满脑子浆糊。
蔚州人。
王振?
读书不成,便要净身进宫?
这怕不是东厂厂公王振啊……
一念及此,黄昏唰的一下站了起来,倏然起了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