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跃躺在床上,回想着云山时代广场这个案子。
这个扑朔迷离的局,牵扯到如此之多的势力,如此高级别的人物。
一切的起因,竟是那个易先生的一句话?
云山时代广场这些人里头,有人具备特殊血脉?
会是谁?
姐姐?小姑?
还是别的什么人?
江跃如今无从得知。
血脉这种东西,本来就是很玄乎的事。江跃活到十八岁,如果不是诡异世界揭开序幕,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老江家的血脉非同一般。
其他寻常百姓,恐怕就更不可能知道这种事。
那么,那个易先生是怎么知道的呢?他有什么探测血脉的秘法?还是有特殊的装备?
只可惜,当时江跃觉得这个易先生看着很不顺眼,让他莫名其妙想起赵守银和柳大师这一类人。
这类人基本都是老yīn币,只要给他们机会,就一定会兴风作浪。
江跃当时孤身一人,不想节外生枝。
恰好那个易先生鬼鬼祟祟,一副随时要搞小动作的样子,江跃索性就给了他一梭子。
这一梭子,基本上把对方队伍中唯一一个掌握着线索的人给干掉了。
剩下那些武装分子,其实都是马仔,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跑腿角sè。从他们口中,恐怕是撬不出多少有用信息的。
不过,特殊血脉这个说法,江跃是有七八分信的。
以那些武装分子的脑袋瓜子,想编造这种谎言,明显有难度。再说,当时的情形,对方看上去确实也没有撒谎的动机。
那么对方背后到底是个什么势力?他们搜罗特殊血脉的动机何在?
反正江跃是绝对不信是礼贤下士,挖掘人才。
真要挖掘人才,各种合理的渠道太多了。
挟持绑架,那绝对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
星城超自然行动局,却是一个不眠之夜。
行动三处全员归队学习,等于完全禁足了。
行动一处和二处主动回避这个案子,四处目前不在星城活动。
只有五处还活跃在一线。
至于闫长官这个第一副局长,则坐镇星城总部,统筹大局。
关于三处的tiáo查资料,不断送到了闫长官面前。
诸多证据显示,三处跟高处长的死基本没有多大干系。三处当时进入商场的四个人,显然都不是复制者。
这跟柳大师控诉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既然三处这四个人不是复制者,那柳大师的控诉就无从说起了。
对罗腾的tiáo查,自然也很难再进行下去。
终究,任何部门办事,都是要讲究程序,讲究法理的。你作为领导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硬是要把白的说成黑的。
“哼!就算高处长的死跟他们没关系,三处的工作作风粗bào,工作态度傲慢这些问题,总还是存在的。必须要加qiáng思想上的学习。罗腾这个人,思想认识存在很大的问题,有必要送到京城去深造一下。”
看得出来,闫长官显然是对罗腾非常看不惯,甚至已经到了容忍不下的程度。
谁都希望手下有个能办事的,但谁都不希望手下有刺头,而且这个刺头还不是他的人,总跟他顶着干。
闫长官正盘算着怎么搬走罗腾这块绊脚石,桌上的电话响了。
一看时间,深夜这个点上,怎么会有电话响?
再看号码,闫长官手臂一抖,夹在手上的那根烟,因为燃烧过度,烟灰直接断了下来,落在了大腿上。
烫得闫长官连连拍大腿。
可这电话他还不敢不接。
“喂?周局?这么晚您居然还亲自到局里?”
电话那头是行动局一把手,局长周一昊:“老闫,来我办公室一趟。”
极为公式化冷冰冰的言语,让闫长官心头直犯嘀咕。
一直以来,他和星城行动局一把手周大局长都相处得不错,彼此之间保持了官场上的默契和客气。
而他闫某人在局里的qiáng势是出了名的,作为一把手的周局,甚至都从来没敲打过他,明里暗里都没有。
这让闫某人甚至产生一种错觉,自己可能摸准了周局的心思。
觉得周局可能是上了一定年纪,失了锐意进取的心思,对他这个副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所以渐渐的,闫某人觉得自己翅膀越来越硬,做事也越来越肆无忌惮。
直到这个电话打来,闫长官仿佛才想起自己还有个顶头上司,星城行动局还真不是他闫某人说了算。
尤其是周局那个明显有些疏远的语气,让闫长官微微有些不安。
“这大晚上的,周局叫我去能有什么事?是了解案情么?”
不管怎样,闫长官站在周局面前,整理了一下仪容,冷静片刻,才伸手敲门。
“进。”屋内传来一声。
闫长官轻轻推门。
办公室只有周局一个人,秘书已经被遣退。
仿佛没发现闫长官进来似的,周局沉浸在一份文件当中,一副认真专注的样子。
闫长官有点尴尬,恭敬地叫了声:“周局。”
“哦!”周局抬头瞄了一眼,“坐。”
等闫长官好不容易在旁边沙发坐下,却发现周局又被文件吸引住了,他闫某人就像空气似的。
闫长官心头有点不悦。
虽然闫某人是你副手,比你低半级,但好歹也是堂堂副局长,到了这个层次,彼此之间不仅仅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属于基本可以互相正视的同事。
你周某人这是给我下马威?
无奈,官大一级就是大一级,心头再不爽,也不能说出来。
这就好比他闫某人仗着是领导,借着官大一级,打压罗腾这个行动三处处长一样。
许久,周局好像才看完文件,摘下眼镜。
目光有些古怪地望着这个副手。
“周局。”感受到对方的眼神,闫长官心头不爽,嘴上却还是招呼道。
“老闫,全国各地行动局有很多,像我这样对副手放权的局长,应该也不多了。我这个年纪,其实就等到岸退下。按理说,你老闫年富力壮,接班是早晚的事。这种时候,你不是更应该谨慎一点,更应该爱惜羽翼一点吗?”
闫长官一怔。
官场一向讲究含蓄。像周局刚才这番话,放在官场里,其实算语气非常重了。
这是提醒他,还是警告他,乃至敲打他?
“周局,是不是有人告歪状?我老闫你是懂的,我做事向来兢兢业业,恪守本分。现在局势艰难,有时候做事手法可能会稍微激进了一些,但也是一片公心。局里上下,应该都看到的啊。我这个位置确实敏感,多少人盯着不放,久而久之,不免有些闲言碎语……”
“唉!”
周局轻轻摇头,叹一口气。
“这些年,闲言碎语我不知道听了多少,我一直都是左耳进,右耳出的。我信任你老闫,就不会在意几句闲言碎语。”
“谢谢周局信任。”闫长官松一口气。
“可是,你到底还是辜负了我的信任啊!”周局语气又是一转。
“这话从何说起?”
“老闫,我来问你,那个柳大师是怎么回事?一分钟三十万出场费是怎么回事?三千万灭鬼酬金又是怎么回事?”
周局长也不打哑谜,单刀直入问。
“周局,关于柳大师,关于云山时代广场的事,我已经让秘书形成书面材料,准备明天向您汇报的。”
当下,闫长官将他们那一套说辞,提前说了一遍。
周局不置可否,目光盯着闫长官,仿佛要用眼神穿透他的心思。
“远古法阵?”周局敲了敲桌子,“你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有没有充分的论证?失踪几百号群众的安危,你有没有考虑在内?”
“证据,材料上肯定是有的。诡异时代降临,在这方面,像柳大师这样的奇人异士,在这方面肯定比较权威。至于群众安危,我们一直并没有放弃啊。”
“权威?我怎么听说,局里明明有第二种说法,而你却独断专行,只认可远古法阵的说法,qiáng行压制另一种说法?”
这是图穷匕见了。
果然,还是有人告歪状。
行动三处的人都被安排学习了,还这么不老实?是三处那个韩副处长吗?
以闫长官看来,这没理由。
行动三处那个韩副处长,作为罗腾的副手,看到自己头上的正职出事,岂不应该暗中窃喜,等着顶替位置?难道还会qiáng行给正职出头?
天下哪有这么和谐的正副职关系?
“周局说的肯定是行动三处罗腾的说法吧?他说云山时代广场的案子,是人为的。我们通过各种外围监控分析,完全排除了这种可能性。如果是人为,那些人去哪里了?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失踪吧?总不能原地蒸发吧?”
“三处要求搜查整个商场,当时被你拒绝了吧?”
“当时三处的罗腾自己处于敏感阶段,在那种情况下,我担心三处的人进去会破坏现场,所以拒绝三处这个提议,我认为程序上并没有任何问题。”
闫长官也不是吃素的。
他的每一步,其实都经过算计,能找到相应说法的。
“后来,五处的人,在商场彻底搜查过,并没有发现任何人为迹象,也没有找到任何与失踪人口有关的线索。所以,人为的说法,并不成立。”
.“所以,你认为这些人的失踪,是被远古法阵摄走?”
“这是柳大师的推断,目前来说,是最可靠的说法。”
周局表情漠然,竟不再纠结这个话题,而是道:“那么三千万灭鬼酬金,又是怎么说的?”
“远古法阵消失,但是商场内yīn气太重,还没来得及退散,所以被周边的鬼物发现,进入商场作祟。那又是另外一桩案件了。目前,柳大师已经将鬼物灭掉,而且做了一场大法事。他能担保,云山时代广场绝不会再闹鬼,否则他承诺是分文不取。”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这是那个柳大师故意制造的恐慌呢?”
闫长官一怔,有些惊讶地望着周局。
“这不可能吧?”
“干咱们这一行,在说不可能之前,必须得有充分的证据来推翻。否则,凭什么不可能?仅仅因为他是你请来的人?”
闫长官忙道:“柳大师我也是第一次见,人是高处长请来的。”
“现在高处长死无对证。”
闫长官有些慌张。
他察觉到,气氛好像有点不对劲。周局长可从来没这么尖锐过。
仅仅是一些出场费,三千万灭鬼酬金?
这些钱虽然是个大数目,但在行动局里,比这夸张的支出又不是没有过。周局长不可能为这点钱如此较真。
难道说,他掌握了什么?
“周局,你的意思是,这个柳大师,故意杀咱们的队员,制造恐慌,威胁恐吓,让咱们心甘情愿掏钱灭鬼?”
“你觉得呢?”周局反问。
“不太可能!当时的现场,几个处的人都在现场,柳大师和我们在一起,他那个助理也在一起,他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就在这时,周局桌前的电话响了。接通之后,周局只听没说,最后应了两声,便挂断了。
“老闫,你的这些说法,可能也有道理。不过,现在中南大区的督查人员已经到局里,他们认为你的行为需要更近一步接受tiáo查。所以,你跟中南大区的督查人员解释,也许更为合适一些。”
督查组?
任何权力都需要制约,超自然行动局也不例外。
专门针对行动局的督查部门,可以对行动局的任何人员进行必要的tiáo查。
老闫一听到这三个字,顿时慌了手脚。
怎么不知不觉,一点风吹草动都没有,就惊动了督查组?
局长室的门被推开,督查人员鱼贯而入。
出示证件后,对闫长官道:“云山时代广场的事,我们需要闫长官配合tiáo查,跟我们走一趟吧。”
闫长官眼中喷火。他算是明白了,刚才周局跟他扯那么长时间的犊子,压根就是缓兵之计。
这是故意拖着他,让他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等着督查组的人来提人。
周一昊,你这个老yīn币!
闫长官愤恨不已,对督查组的人咆哮道:“你们不要听风是雨,有人告刁状,陷害我!”
“闫长官,是不是陷害你,tiáo查过后,自然会有结论。我们督查组也忙,没有一点实锤的东西,大半夜谁愿意跑这么远?”
“谁?到底是谁告我歪状?是不是罗腾?他自己pì股都不干净。我们行动五处的处长,很可能就是他害的。”
“闫长官,保持一点体面吧。高处长以及那些队员的死,凶手已经有结论了。这一点,你大可不必cào心。”
“凶手有定论?谁?”闫长官瞪着眼睛,心中却还带着几分侥幸。
“告诉你也无妨,正是你高价请来的那位柳大师。”
“再顺便告诉你一下,失踪的几百名群众,已经找到了。”
闫长官脑子嗡的一声,双脚一软,再也站不稳了。
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露馅了,露馅了……
……
三处的基地内,老韩第一时间就得到消息,闫长官被督查组带走。
“只可惜,让那个柳大师给溜了!”
柳大师装模作样做了一通法事,好像真的一样。
然后,商场内果然就不闹鬼了。
他名正言顺拿走了一切酬劳,然后就消失了。
老韩让技术追踪他的账户,居然早就通过各种手法转移了。根本无法再追踪他的真实身份。
老韩又放了一遍江跃给他的录音。
录音不长,就几段对话。
“这几个混蛋,到底有没有进商场?”这是柳大师的咆哮。
“大师,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您养了好几个鬼奴,何必矜持,一发都放出来呗!商场就这么大,我不信他们区区几个人,能躲到哪里去?照我说,您就不该急着让鬼奴朝高处那两名手下动手。虽说这样可以制造恐慌,迫使他们支付额外酬金。可这么一来,节奏都打乱了。感觉事态现在明显有些失控……”这是女助理的声音。
“你说说,咱们现在该怎么办?”这是柳大师询问女助理。
“还是要找到那几个人,绝不能让他们活着出去!只要这些人都死了,里边发生了什么,还不是咱们说了算?到时候问题解决了,分钱的人也少了一个。似乎也不亏?”这又是柳大师的声音。
录音到这里,就戛然而止了。
但所有关键信息,恰好都包含在里头。
技术人员也分析过,这段录音应该只是部分,有人工剪辑的痕迹。
不过,这已经足够揭示真相。
至于录音被剪掉的部分,老韩显然不会再去追究。
不但不追究,老韩还得替江跃保密着。
……
第二天一大早,江跃早早醒来。
被打成无声的手机,弹出无数条消息。
看完之后,江跃总算出了一口恶气。闫长官这个官油子,总算是倒霉了。真相也基本是查明了。
刚看完信息,老韩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小江,你的家人,都安排在如枫酒店,你今天上午恐怕还不能去学校。得去接一下你的家人。”
“老韩,几个意思?这不会又是个坑吧?”
老韩苦笑道:“你放心,军方是在找那个救出几百名群众的神秘高手,不过,我可没说那就是你。”
“少来,我不信。如果你没透露我的情况,军方会出动?”
“哈哈,小江,有些事只要没有实锤,怀疑是一回事,是不是事实又是另外一回事。只要你咬死不认,他们没有实锤证据,也不能缠着你,对吧?”
在这件事上,老韩其实是有些私心的。
当然,说好听点,这可以说是借势;说不好听点,那就是利用江跃作为筹码,提升他们韩家的份量。
当然,不论是哪一种说法,和江跃搞好关系,那始终是头等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