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哥,你先回去吧,我和姐姐有话要说。”
芙兰朵露朝着王暝说道,王暝没有理会一旁蕾米莉亚越飞扬跋扈的视线,轻轻点了点头,和完美的女仆长一并离去。
合上了那扇厚重的大门,与王暝并肩而行的女仆长扭过头,注视着如今比自己还要矮上一截的王暝,饱含只有王暝能够分辨出来的好奇的视线在他脸上仔细逡巡起来。
任由女仆长审视自己许久的王暝终于有了反应,他转头,平淡地开口问道:
“有什么事吗,咲夜?”
“你看上去很开心的样子,我猜对了吗?”
尽管王暝的表一直都平淡的近乎冰冷,但是十六夜咲夜能轻易地从那双黑眸中现柔和的笑意。和以往哪怕在笑的时候身上仿佛都笼罩着一层阴霾不同,现在的王暝褪去了一贯挂在脸上的笑容,气息却柔和了何止百倍。
“没错,我很开心。”
少年……或者说少女的脚步变得有些迟缓,狭长的眼角弯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非常,非常开心。”
十六夜咲夜不再注视着王暝,王暝也和她一起平视前方。但两人的步伐却如出一辙,手臂摆动,脚步起落都完全同步,如同一个人的动作。
女仆长心有灵犀地闭口不,等待着王暝接下来的话语,她能感觉到,身旁的人正在酝酿着什么。
那是他从未吐露过的,埋在心中很久的东西。
“当我现自己来到幻想乡的时候,其实我是很惶恐的。”
“我所在的那个外界流传着关于幻想乡的很多故事,所以我有着幻想乡几乎所有有名有姓的妖怪的报。”
“当初我看见芙兰的时候,心真的是非常复杂。狂喜、恐惧和绝望混杂在一起,人类天敌的身份可不是说笑的,来自上位种族的猎食欲和芙兰积累了近五百年的疯狂恶意几乎就要让我崩溃了。但是幸好我安抚住了芙兰……我也不知道自己一个弱小的人类怎么会让芙兰听进自己的话,咲夜你会在意脚下蝼蚁的感受吗?”
“显而易见,不会。”
王暝的语速越来越快,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了起来,不待女仆长给出答案就回答了自己提出的问题。记忆深处的恐惧被翻找出来时的些许影响在这具躯壳上体现出来,漆黑的瞳孔颤动着,少女的气息变得时隐时现,那是她无法控制自己力量的征兆。
“王暝。”
“抱歉,我有些激动了……”
王暝深呼吸几下,压住了心中涌动的恐惧。尽管现在他可以毫无保留的拥抱芙兰朵露,可当时刻印在灵魂中的恐惧还是让他战栗不已。
就如同许多恋爱中的人喜欢的不过是自己眼中定格的伴侣一样,王暝恐惧的也只是那个赤眸中满是纯真恶意的小女孩,而非芙兰朵露。
“后来我舍弃了人类的身份,至少能够最低限度的保证自己存在的同时留在芙兰身旁。”
“虽然在最初还拥有痛觉的那段时光很难捱……但至少我可以陪在她身边。”
“整体来说,还是很快乐的。”
王暝的颤抖停下了,她僵硬的躯体重新放松下来,步伐变得轻盈而明快。
“只是这还不够,我不能忍受芙兰永远都被关在那个牢笼之中,虽然我可以和她一起承受痛苦,但痛苦依旧存在。”
“若是我的到来只不过是减轻了她的痛苦,如同缓冲剂一样,在本质上没有任何改变的话……那我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那一瞬间显现出来的傲骨让十六夜咲夜都忍不住为之侧目,少女娇小的身躯也影响不了这种感觉,那是缄默着承载起“责任”和“负担”,独属于男性的傲气。
尽管现在的躯壳是个少女,可女仆长眼中的王暝却是那个露出桀骜笑容的长少年。十六夜咲夜没想到王暝在最初红魔上下除了芙兰朵露之外没有任何人信任他,自身难保的时候还在考虑这些,而这个少年也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过自己的目标,只在即将收尾的时候才向蕾米莉亚透露一二。
虽然有些抱歉,可最开始十六夜咲夜也是不信任这个来路不明的少年的。
私人的好感是一回事,工作的态度又是另一回事。
“所以我跑去和妖怪贤者打交道。虽然很感谢她帮了我这么多,但我还是很厌恶她。”
少女眉头微颦,能让女性形态时近似“三无”的王暝露出这幅表,他对八云紫的厌恶有多深便可想而知了。
“那种如同在天堑上走钢丝,一步踏错便万劫不复偏偏周围却开满繁花的感觉,那只妖怪隐藏在美丽表象下的腐朽扭曲内在,都让我格外讨厌。”
“——因为,太相像了。”
“就像人在照镜子的时候会讨厌丑陋的自己一样,刚来到幻想乡的我在外界的压迫下封闭起了自己,并在芙兰给我共享来的负面绪和恒久不断的痛苦,难以达成目标的重负之下变得越扭曲疯狂,对一切都充满恶意偏偏表面上还是那副与人为善的样子……真恶心,恶心的我想吐。”
“我明明最讨厌这种人了……”
王暝黑白分明的眼眸中目光有些黯淡,登临神位之后洗去铅华的他回忆着曾经孱弱无力,心中怨毒滋生的自己,忍不住有些失落。
“而虽然芙兰的眼睛解决了,可我自己又产生了问题。现在想想,就算王溟没有出现,以当时我的心态最后可能也会做出类似的事吧?”
“毕竟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是真的想要杀死馆主大人的。”
少女的目光顿时变得阴冷而森然,如同暗处蠢蠢欲动的毒蛇般让人不寒而栗。
芙兰朵露碍于血脉亲而对蕾米莉亚爱恨交织,可王暝却和蕾米莉亚没有任何关系。对曾经的王暝而,伤害了自己最重要的人的蕾米莉亚是怎么摧残也不为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