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伊轻轻一推,门没有锁。於是他看见她的背影站在阳台上,肩膀不停的舞动著。
越接近,便越被那奇特而又那麽美的曲子所感染──
这压倒一切的音乐洪流,让杰伊仿佛觉得自己和紫衣正处在空旷的荒漠上,紫衣正用小提琴的音阶来代替她的哭泣。
激情透过紫衣的身体和指尖,那长又直的弓,天旋地转的、激烈的摩擦著琴弦,让乐器发出悦耳的声响──
叹息、悲痛欲绝、哭泣……
那是,吹透荒野的风的声音……
点点闪烁的、满天繁星的叹息──
沈睡在太古大地的美钻石……
紫衣泪水盈眶,不顾一切的扑簌而下。乐曲由高潮,逐渐慢慢消失,留下如泣如诉的余韵,室内归於涔寂,她的手指仍旧都留在琴弦上。
杰伊刻意不去打扰她……
紫衣站立在阳台上,注视著远方,心情已经飞到遥远的过去──
同莱姆第一次的相遇,第一次接受他送自己回家,第一次去咖啡厅,第一次一起演奏,第一次取笑他,第一次带他回家见迪恩,第一次在夜晚的星空下接吻……
忆起初次见他的时候,自己是多麽希望再也不要碰见他。事後却发现他是一个多麽温柔、多麽贴心的好人──
她是多麽的爱他!
她也记得他发现她的异能时,眼中的惊恐;也记得一天之後,向她坦言他喜欢有异能的女孩,令她当晚高兴未眠──
她是多麽的爱他!
如今她仍然爱著他,而人却已经不在她身边,令她终身悔痛!永远也不能原谅自己为他带来的灾难,也不能原谅自己是这一切灾难的源头……
渐渐她的思绪回到现实,也发现房间里不止自己一个人。她转过身,看到了那双充满关切的湛蓝眼睛。
紫衣拭去泪水,挤出一个笑容,问:“你怎麽来了?”
他并不回答她,只是担忧的问:“还好吗?”“我没事,真的,没事了。”
“真的吗?紫衣……”看著她双颊依然留下的泪痕,杰伊多麽心疼,真希望自己能分担她一点的哀愁……
室内再度静寂。
杰伊轻轻牵起她的手,说:“想不想出去走走?我知道一个很好的地方,你一定会喜欢。”
紫衣的眼睛里总算有了些光芒。
他们向迪恩说了一声,便乘车离去。
杰伊的车子在一摩天大厦前停住。
“这是什麽地方?”
杰伊不回答她,跟守卫说了声,便牵著她走进大厦,乘坐电梯,一直到了最顶层。
“这里是什麽地方?怎麽会看到这麽多的星星?”
“这里是州立天文台,也是我每天朝圣的‘教堂’。”杰伊冲她笑笑,又把头望向天空。“任何人只要在这里一站,就会觉得自己无比的渺小。所有情感上的痛苦、生活上的不如意,在这里全部都会化为一股清风。”
他把两手交叉放在脑後,无比悠闲地说:“每当我身心俱疲的时候,只要来到这里,所有的烦恼便烟消云散了。宇宙真的是非常奥秘……”
他又指著众多星空中的一颗星星说:“你看那颗星星,它早已经毁灭了,却依然在夜空中燃放光明。因为我们看到的,是它几亿光年前的样子。在这数以万计的星球中,不知道有多少颗像这样的例子呢!星星陨落,搁浅在这里,转眼间,另一颗星球正要诞生。生命它如此周而复始……而且,我相信,地球并不是宇宙中唯一有生命的星球。”
紫衣对他的话很感兴趣:“你的意思是说,在这亿万的星球中,也会有外星人正在窥视地球吗?”
杰伊点头说:“当然会有外星人在看著我们……”
紫衣凝神仰望星空,触动心底的心弦。
“那他们一定可以看到非常遥远的地球。看到刚出世的我,甚至更早以前,尚未出世的我。在南北战争,在印加帝国,在无数不知名的国度里,投胎转世的我、和莱姆……因为深爱著彼此,而重演著悲欢离合。
外星人们一定会说,啊,那两个人每天都相遇在不同的年代、不同的国度,因为他们相爱。每次那个男孩遇见那个女孩,他都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因为只有她,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女孩。
任何人都不会忘记,他们的灵魂相伴。因为亿万颗星球都注视著他们,帮他们记忆,无论时空如何转变,彼此都不能忘记,这一份爱……”
紫衣完全沈浸在悸动神思中,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紫衣……”杰伊从後紧紧搂住她,心中难受却又对她真挚的情感所撼动。
“紫衣……从来没有一刻,我这麽自私的想,请你忘记莱姆.索恩!求求你!我嫉妒他!莱姆.索恩──这个已死去的男子,却依然锁住你所有的哀愁,这样的人生,你还要持续多久?我和他虽然外表相似,但内心也和他一样,也有一颗了解你、热爱你的心!我是多麽爱你!紫衣……”
他多想把这些话都通通说出来,让她彻底明白自己对她的在乎程度。可是她对过去的回忆深蒂固,他要如何做才能进入她的心房?
等紫衣的芭蕾课结束後,杰伊、雷文、朱迪、玛里琳和艾莉森就与她一同离开,准备吃了晚餐後去跳舞。
在校门口,他们遇到了哈鲁。对於哈鲁,大家都不太了解。只知道他是从日本来这留学的,不太与人交谈,很孤立的一个人。
但紫衣却已注意他很久了。这个英文名为哈鲁的男孩,绝不是普通学生。他也在试图隐藏什麽秘密,他看她的眼神是种警戒、锐利的目光,令紫衣不由自主的提高警觉。
所以为了了解他对她的敌意是从何而来,紫衣开口叫住了正欲离开的哈鲁。
哈鲁站住後,一丝光芒从他眼神中一闪而过。
他问:“什麽事?”
紫衣完全不理杰伊古怪的眼神,说:“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放松一下。”
他似乎没料到紫衣会主动邀请他,想了一下,而後说:“也好,最近集训的确是很辛苦!”
“那好,我们走吧。”
杰伊看到紫衣和他并肩一起走,心里很不是滋味地说:“紫衣为什麽要叫上这小日本?她都从来没主动约过我!”
雷文调侃地说:“你不觉得这小子很有气质、很帅气吗?”
“什麽气质?看他就不顺眼,瞧他那……”
他话未说完,紫衣就在前面喊他:“杰伊,你在磨蹭什麽?大家都在等你呢!”
杰伊听她一喊,反而站在原地不走了。
紫衣对走过来的雷文询问:“他怎麽了?”
雷文故作不知的耸耸肩。
紫衣埋怨一声,走回去,有点生气的问杰伊:“你到底在干什麽?好好的怎麽不走了?”
杰伊手抚口说:“这痛!”
紫衣顿时很紧张的扶著他。“刚才还好好的……咦,很痛吗?不如我陪你回去休息。”
他点点头。
紫衣忙去对朱迪他们说了好几声道歉。玛里琳埋怨了一声,便和朱迪雷文他们去玩了。
杰伊一见他们走远了,立刻直起身说:“我们去吃中国菜!”
紫衣盯著他说:“你不是……”她也马上会意过来。“你是装病!为什麽?”
“我只是想和你单独在一起,还有,我不喜欢那个小日本。”
“可你不该欺骗大家啊?”
“我道歉,明天我就向他们道歉,别生气好不好?”
紫衣没说话,转身就走。
杰伊连忙跟上,见她脸色很不好,忙问:“怎麽了,紫衣?”
紫衣并不停下脚步,说:“我最不喜欢被别人欺骗!”
她说话虽轻,但杰伊却听得出话中的重意。
他忙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是在吃醋嘛!你都从来没有主动约过我……我不喜欢你和哈鲁在一起,真的,我发誓!”见紫衣仍不理他,拉住她说:“我知错了,再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虽然看见你和其他男孩在一起会不好受,但我会尽量控制自己。紫衣……”
最後一句话说得很委屈,紫衣忍住想笑的念头,问:“我们去什麽地方?”
杰伊一喜,脱口说道:“酒吧!”见紫衣脸有不悦,忙解释说:“那是个正规场所,绝对不是上回那种地方,我保证!”
杰伊带她来到六十街和百老汇交叉口一家看起来规规矩矩的酒吧。
酒吧叫“乡村公**”,是老式的爱尔兰酒吧,色调沈稳而舒适,到处洋溢著亲切、温馨又古老的气息。
进到里面存放物品的地方,柜台上站著一位二十上下的时髦女孩。
她一见到杰伊,喜悦的打声招呼:“嗨,大忙人,今天怎麽有空来?”
杰伊潇洒地说:“想来自然就来了,你呢?不是想另谋职业吗?”
“是啊,找了几份还是没这里好,自然就回来了。”她看见杰伊从紫衣肩上取下书包,不由提醒说:“杰伊,你知道这儿的规矩,未成年人是不能进的。”
杰伊忙说:“她已经成年了,只是看上去比较小而已。”
那女子再上下打量紫衣一遍,说:“不是吧……”看他俩一眼,了然地说:“明白了,是新交的女朋友吧?放你一马,只是价钱要高一点,唔……这样好了,一个吻……”
“什……”杰伊不等紫衣发表意见,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对那女子说:“没问题……”说著探身过去,很快的给了那女子一吻,然後站直身体。“下次来的时候,送件礼物给你。”他回头对那女子说道。
紫衣滑进一个黑色真皮制的雅座,陈旧、柔软,夹杂著啤酒、威士忌和咸花生的味道。暗暗的,几乎没什麽人。
杰伊挨著她坐下,附耳问:“生气了?”
“我不喜欢你那样!不能进来,就换地方好了。”她真的很生气,杰伊居然同意那样的要求,在她面前吻另一个女孩。
杰伊亲吻一下她的耳垂,说:“有时为了达到某种目的,不得不在某些事情上妥协。而且,你会发现这里值得我为你做的那个。”
这时服务小姐上来服务。
紫衣存心气他,说:“我要一瓶威士忌,请记住是一瓶,不是一杯。谢谢!”
杰伊吓得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他忙说:“不,小姐!我想她大概是头脑不清醒,来杯啤酒和一杯果汁酒就好。”
待服务小姐一走,他立刻说:“你刚才在点什麽?想我搀你回去吗?”
紫衣忍住笑,说:“你可以耍手段,难道我不可以逗逗乐吗?”
这时杰伊怀里的手机响了,他说一声就起身回电话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