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可能一连两月都没有去拿笔的机会,何况也并不一定能准确地抽到那一支。这样醒目的招数,实际上又极其隐蔽。
这些东西到底放进来多久了!卢笙灏先是愤怒,紧接着便是一阵恐惧,冷汗从肩膀滚下脊背,打湿了衣服。
他双瞳紧缩,目光颤动,直挺挺地站着,回想自己近段时间在家里接听的电话,仔细回忆有没有在卧室和那人说过机密的事,又或者做过什么可能会引起怀疑的举动。他现在脑子里胡乱塞着许许多多的疑问和念头,各种想法涌上来混成一团浆糊。
是谁在监视他?他们已经怀疑他了?送纸条的人又是谁?为什么帮他?傅清寒知道吗?是她吗?是谁说了什么?他明明已经很小心了,难道是接触明仔和老菜的时候……什么时候?他们会怎么办?监视器和录音笔被他发现了,他们会不会认为他是在心虚,立即采取行动?
足足十五分钟后,卢笙灏才从这种魔怔中缓过神来,身体向后仰倒在床上,眼睛空洞地注视着天花板。
良久,他拾了被砸碎的监视器和录音笔,丢到垃圾桶,然后取出一只老旧的手机,给一个手机号发去短信。
城市中的一条小巷弄里,左右两侧都是咖啡厅,入口挂着小黑板,写着咖啡价位或分享诗歌,三五步就是一群盆栽,各有特色。最靠里的一家咖啡厅里,坐着一个穿着普通polo衫、休闲裤的中年男人,这男人其貌不扬,只是隐隐透出一股悍之气,被他那双鹰眼对上时,会没来由地产生某种被洞穿的恐惧感,这种感觉很微妙,如同他深邃眼眸里倒插对外的利刃。
男人镇定自若地翻看着一本体育杂志,像是寻常到咖啡厅休闲的客人,突然,他的手机震了震,提示有新短信。
男人拿起来看了一眼,眉头缓缓拧紧。
在繁华都市的另一端,牧泛舟倚在高级餐厅的露台栏杆上,正与一群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谈笑生风。手机震动的时候,他只低头瞥了一眼,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没有丝毫波澜,他侧过脸,去看这华灯初上的钢筋森林筑成的繁华所在,不知在想什么,面上掠过一抹淡淡的忧虑。
第140章你要听真话,还是保命的话?
寰宇顶层角落的一间工作室里,傅清寒正和傅云衣分别坐在沙发两端翻看着文件,两人偶尔低声交谈,傅清寒用笔圈出几个数字,快速地敲打着电脑键盘,茶几上放着两杯还在冒热气的咖啡。
“哎,你!”吵吵嚷嚷的声音伴随着凌乱的脚步纷至沓来,傅清寒微微皱眉,才抬起头,门被打开,卢笙灏大步匆匆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有些手足无措的临时助理。
傅清寒看了他一眼,先让助理走了,傅云衣头都没抬,好像跟他们生活在不同的空间,根本没有看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傅清寒正要张嘴说话,卢笙灏已经把一张薄薄的a4纸放在了透明的茶几上,“辞职信”三个字端正地摆在上方,陈述的理由非常简单且官方,说是难以胜任所以自动请辞。
傅云衣的注意力好像也被吸引过来,他抬起轮廓分明的脸,其上无一丝表情,深邃的瞳孔黝黑望不见底,依旧是那样让人无从揣测的模样。卢笙灏似乎是特意挑着傅云衣在的时候来的,眼见他扫了一眼辞呈,嘴里冷哼一声,双瞳中满是怒意。
“怎么了?”傅清寒察觉到气氛不对,放下手里的文件问。
“如果你不知道,恐怕得自己去问问。既然信不过,又何必用我,既然怀疑我,不如干脆别用我,或者直接给我一枪,少在那玩阴招,老子不吃这一套!连卧室都不放过,要是喜欢看现场活春宫,花钱去招,多的是人肯给你们看。”卢笙灏没头没脑地说着,他虽然是对着傅清寒,但明显是冲傅云衣去的。
傅清寒自然也听出了端倪:“等等,什么意思?监视器?”她心念一闪,扭头看着傅云衣,他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卢笙灏说完就要走,却听傅云衣淡淡地说:“是我们装的,你找监视器的速度很快很专业。”
这话一出口,工作室里的气氛降到了冰点,卢笙灏额角跳了跳,两道浓眉凌厉地压下,双眸中怒意磅礴汹涌:“所以,你现在能确定我对你们不忠了?怎么样,想在哪里干掉我?”
傅清寒皱着眉:“灏,冷静一点。”
用这样的话激怒傅云衣,是没用的,但如果他真的有杀心,就算不动怒,也随时可以杀人。
“这我可就做不到了,我跟的是你,为了你,我才做这些。这道上什么规矩我做不到,但我看不上这种老大!”卢笙灏胸口起伏着,额上青筋隐约浮动,他看上去很不痛快,就像所有任性的年轻男人,沉不住气,但也往往没什么心眼。
傅云衣向沙发上一靠,后背陷入一片柔软中,他把左腿放在右腿上,手里的文件摊在大腿上。这动作永远从容不迫,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高高在上,他就像海上的礁石,无论风浪多大,都经年累月地岿然不动。
“这就是我们的规矩,不管你现在走不走,怀疑你,都是一样的。”傅云衣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冰山般的脸上写着不可撼动的冷静与淡然。
卢笙灏的喉结上下滚动着,他年轻的脸上写满了愤慨,两眼中夹带着失望,看了傅清寒一眼,说:“那就这样吧,我会交接完顶点和寰宇的事,再找工作。”
说罢,他快步离开工作室。
“砰”地一声带上门,卢笙灏咽了口唾沫,一颗豆大的汗珠,从他额上滴落。
工作室里陷入一片尴尬的死寂,傅清寒有些难受:“你们该跟我说的。”
毕竟卢笙灏是她带进来的人,傅霜怀疑他,监视他都没有告诉她,这让傅清寒说不上什么感受,或许也没资格。
身为背叛者,就要在任何时候表演出恰当的情绪,何况此刻那感觉是真的。傅清寒在心里问自己,如果仅此而已都觉得委屈,那将来她要如何面对傅霜和傅云衣?
她片刻的僵硬,换来傅云衣淡淡的一瞥,他说:“也只是怀疑。”
“现在呢?”
“也许少了一点,但还是怀疑。”傅云衣倒是不说假话。
傅清寒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