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聊上一些话的男人,在难得重逢的那一刻,竟然一言未发。
……似乎在场的众人里没有发生明显改变的,就只有昔日亚瑟王最为信任的男人,辅佐官阿格规文,那个男人对艾尔利从来都是排斥而隐现敌意的态度,只不过是如今表现得更明显了而已。
没有明显改变的还有一位。
艾尔利还记得,在走向狮子王的王座时,他听到了那位骑士为自己而发出的辩驳。也就是那个时候,从那位骑士身前经过之际,他略微侧目,视线与刚好抬眼望来的纯蓝双眸撞到了一起。
唔,亚瑟王麾下最忠诚的骑士高文卿,说起来,他……
砰,砰,砰。
还未飘远的思路被从门口传来的像是敲门声的轻响一下子打断了。
艾尔利倒是想要把头转到那边,看一看到底是谁来了。但,很不幸地,这么微小的动作也受到了棘手的条件限制。
没办法转动头颅,身体更是难以挪动分毫,只能睁开眼的他静静地等待着,终于在不久之后,等到了铿锵的脚步声靠近。
“抱歉,我这次来晚了一些。”
维持不动的视线,捕获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他站在床边,俯身望来,熟悉的面容顿时占据了大部分的视野。
男人似是刚从外面返回王宫,身周还残留着淡淡的风的气息,躺着的艾尔利还可能把那耀眼的金发,看成了散落在他身上的破碎的温暖阳光。
金发蓝眼的骑士在于他对上视线后,清朗的面上便展露出了捎带上歉意的温和笑意:“今天是举办圣选的日子,在城门口稍稍耽误了一阵……嗯,艾尔利卿,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艾尔利很给面子地“感受”了一下虽然很遗憾,但还是只有如实述说:“跟昨天的感觉差不多……对不起,高文卿,让你失望了。”
他口中的“高文卿”果真有一些失望,但是并不足为道。
“是吗……”
“嗯。”
就这加起来也不超过几十个字的对话,艾尔利本身也不是很擅长找话题活跃气氛的性格,不出意外的话,就要被他们聊死了。
只能说,幸好。
目前与他同处一室的骑士高文,是一个性格方面和艾尔利较为互补的谦逊而宽和的男子。
“我能坐在这里吗?”
在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外空无一物,不坐在床边就只能站着(以男人的身高来看,这个选项几乎可以完全排除了)或是坐在地面的情况下,高文仍然在第一时间征求艾尔利的意见。
艾尔利不出意外地答道:“当然,请随意。”
得到答复后,骑士才紧贴着床的边缘坐下,并且,特意留心了没有压到被角。
在平常看来,许是因为盔甲的厚度和披风上的宽厚绒毛的缘故,骑士的身材颇为壮硕,直面向手中持剑而立的他,就像是直面着一堵坚不可摧的高山。
而当他坐下,除了清爽的微笑外,蓝眼里还带着发自内心的真诚关怀,就会让人不自觉地心生一种很是心安的感觉。
“我想,一直躺在床上无法离开这个房间的您并不好受,所以在来的路上,为您带来了一些拥有外面世界的气息、又能够让病人看后心情愉悦的东西。艾尔利卿,若是您不介意,我能否将它放在你的身边?”
艾尔利有些诧异:“高文卿还为我带了礼物吗?好的,非常感谢。”
高文便道:“请您伸出手真是抱歉,我竟然忘记您还无法动弹这么重要的事情了。那么,请容我将它放到您的手里。”
不能动的艾尔利用眼神表示了允许。
于是,坐在他的床边的这名骑士低下头,动作轻缓地拉开了被子的一角,接着,又不禁以更加轻缓的动作托起垂放在身侧的青年的手臂。
由于失去了能够支撑起行动的力气,他的五指略微蜷缩着,被骑士有力而宽厚的手握入掌中。
“是什么礼物呢?哦,这是……”
艾尔利还未完全失去知觉的指尖,率先触碰到了极其柔软湿润、又似乎略有坚硬的东西。
高文捏着他的手指,触摸完了“礼物”的轮廓,才将稍稍移开遮挡了视线的动作略作调整,让平躺着的他也能看到手中所握住的事物。
映入眼中的,先是一抹刺眼的红。
刺眼的原因在于,在四周的色都显得单一而黯淡的衬托下,这个颜色无比地惊艳,就像是一下跃入视野范围夺走了所有的关注。
随后,看到了全貌。
这是一朵新鲜采摘下来的玫瑰。
娇艳的红色上犹带雨露,宛如悬挂在美丽之人眼角的晶莹泪痕。这朵玫瑰并未完全盛开,艳丽的花瓣紧紧簇拥着尚不可见的花蕊,似是要将不可言说的神秘深掩。
艾尔利愣了一下,之后才反应过来,他先前碰到的柔软的那一片是玫瑰的花的那部分,稍稍往下触碰到的,又是未理去的深色的枝干。
“这个……送给我吗?”
“正是。”骑士坦然答道,无论从神情还是语气,都只看得出毫无私情的正直。
“赶回的路上,想起探望病人送上鲜花似乎是后世之人的礼节,故而选择了颜色最为亮眼的这一束。我高文,真心地希望它能为您带来好的心情。并且,我想……”
艾尔利,着实被感动到了。
时隔多年再相见,与其他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发生了的变化相比,骑士高文这始终不变的宽广心胸与待人友善的态度,是多么地让他怀念且欣慰。
怀揣着感动之情,艾尔利正想说:“现在心情已经很好了。麻烦你把这朵玫瑰插进花瓶里,然后把花瓶放在我的床边可以吗?”
那时高文的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艾尔利只听到了前半句。
然而,没听清的后半句在艾尔利自己的声音出口之前,便低低地消失在骑士的唇间。
“”
就只响起了非常小而轻的气声,来源于嘴唇与指节的只有短短几秒的触碰……不,实际上,并没有发出声音。
如果可以的话,在那一个接触的瞬间,艾尔利的手指一定会不由得颤抖一下。
也许是因为在嘴唇落下之前,骑士正低声说着什么,以至于轻缓地碰触到食指与中指的指节时,他的双唇并没有来得及闭合。
舌尖微微扫过,稍许湿润的触感自肌肤传递而来,让对于这种尚未习惯的亲密动作还无法适应的艾尔利不禁绷紧了神经。
他差点又要脱口而出:“高文卿你刚刚说了什么?吻手礼不是针对于女士和见面时的情景吗?”
这时,骑士已经放下了他的手,细心地除去尖刺的玫瑰却是还留在手中。高文将被角重新掩好,看向艾尔利的目光干净而自然。
“怎么了,艾尔利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