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白衫公子回寄居的客栈换了另一套银白长衫出来,红日早已西斜。叶云菲二人便提着代写书信的行头在前面引路,带着白衫公子主仆两人,一路往西出城而去。
一番交谈之后,叶云菲已经知道这白衫公子姓楚名江云,乃是京城人氏,此番离家远游,实是为了开阔眼界,增广见闻,以为来年参加科考,进军朝堂做好准备。
这次会与好友相约前往大青山游历,也是眼看着近年来,赵、蜀、华三国磨擦不断,局势紧张,战事一触即发。而大青山山脉,作为蜀华两国直接交界的地方,再加上山势奇险,又遍布悬崖,历来便是军事要地,乃是兵家的必争之处。想来有了今日这一番游历,他日在殿试之时,倘若皇上问及军事,至少也可对答一二了。
〝云兄弟可曾考取功名?〞楚江云介绍完自己的情况之后,随口向叶云菲问了一句。此时,四人正走在赤水河沿岸狭窄的蓬蒿小路上,右侧是平缓流淌的暗沉河水,河的对岸,树木葱茏,高山耸峙。
而云飞,便是叶云菲向楚江云介绍的自己的名字,这也是她女扮男装时给自己取的假名,至于叶云菲这个名字,除了云大娘母子之外,外人还没有谁知道。
“呃,这个...”叶云菲有点头疼,总不能说自己是个假书生吧?稍作思索,她故意长叹一声,不无遗憾地道:“唉,小弟只是出自乡野山村的半吊子书生,才疏学浅,不似兄台般大才,哪里敢去丢人现眼。”
“欸,云兄弟切不可妄自菲薄,”楚江云面色一正,义正言辞地道:“如今时局混乱,三国纷争,我辈文士正当投身朝廷,以身报国才是,不求功名显赫,但求无愧于心!想那赵国狼子野心,意欲联蜀伐华,若非天佑我大华,让那联姻公主丧命于山洪之中。如今我大华的国土已然是狼烟遍地,生灵涂炭了!又哪里有什么乡野山村,繁华都城!”
“兄台教训的是,云飞谨受教!”叶云菲恭恭敬敬地拱手施礼,心中却是叫苦不迭:苦命啊,竟然遇上了一个愤青,这下耳朵要遭罪了。
她对于这个时代和这里的所有国家,并没有任何归属感,在她看来,同种族的几个国家之间所谓的战争,不过就是各国当权者为了争名夺利,满足自己的野心,而肆意进行的一场军事游戏,于百姓而言,毫无意义!
“对了楚兄,我听闻那和亲公主可是三国第一美人,真的就那样死了?未免有些可惜啊...”叶云菲故意咋了咋舌,摆出一副男人都懂的遗憾表情,不露痕迹地开始转移话题。
走在后面的云屹自是知她根底的,听见她这句话,险些没喷笑出声,看着一个绝色美女以色迷迷的神态谈论着另一个美貌女子,那种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
楚江云也是愣了一愣,想是没有料到她会突然将话题引到美人的身上,待回过神来,不由掩嘴轻咳了一声,不以为然地道:“女子以色侍人,生得貌美者大有人在,不过皮相尔,有甚可惜!”
这话叶云菲就不爱听了。什么叫以色侍人,合着在他眼里,女人就是摆着好看的一个物件,没有任何价值啊?
收敛了笑容,叶云菲脸上多了几分认真,她放慢脚步,看着楚江云正色道:“莫非楚兄以为,女子只是男人的附庸,除了以色侍人外,竟再无他用?”
楚江云微微扬眉:“难道不是?”
深吸一口气,叶云菲强忍住想要张口骂人的冲动,尽量展现出文人风采,以不疾不缓的语气说道:“云飞以为,楚兄此言有失偏颇。”在脑中搜索了一遍自己曾看过的相关言论,叶云菲整理了一下思路,有理有据地分析道:“天地分阴阳,人亦有男女,此乃天道。万物存在便自有其道理,若说女子毫无用处,可有可无,那我想问问楚兄,你这身上的衣衫是从何而来,脚下的鞋袜是从何而来,更甚者,说一句不怕冒犯的话,你这堂堂的七尺之躯又是从何而来?!”
叶云菲的话一似紧似一句,到后来语气之严厉已近乎质问,偏偏还句句在理,楚江云被问得是哑口无言,面红耳赤。云屹却是几乎想要拍手叫好,叶云菲的思想一向异于常人,他早就猜到她必然会有一番不凡的见解,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辩驳得这样简单直白,鞭辟入里,实在是干得漂亮!
楚江云沉默片刻,而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叶云菲一眼,眼中情绪复杂难明:“云兄弟今日这一席话,真是让江云心服口服,以前是我狭隘了。女子确实是这世间不可忽视的一个群体。”
看楚江云这么干脆地认错,叶云菲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哪里哪里,我学识有限,见识浅薄,楚兄不怪我胡言乱语就好。”
“云兄弟说的哪里话!”楚江云温雅一笑,声音清朗:“学无先后,达者为先。楚某岂是那般小气之人?”顿了顿,他似又忽然想起什么,看向叶云菲语气诚恳道:“今日与云兄弟一路同行,实在让楚某获益不少,不知云兄弟可否愿意与我一同登上大青山游历观赏一番,也好让我那些同窗们一睹云兄风采?”
“这个......”叶云菲皱起眉,心中实是不愿。她可不想听一群文人士子在自己面前拽文掉书袋,酸都要酸死了。可若直接拒绝的话,人家这般诚意相邀,未免又显得自己太过不识好歹...
还是云屹知她心意,见她一脸为难,立刻出声解围道:“我大哥还得为村里的孩童们开蒙授课哩,恐怕是没时间陪楚公子去游山玩水,吟诗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