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告诉他,他们连好不容易维持下来的友情都没了。她更害怕告诉他,他也正好喜欢她,那样的话,只会徒然增加他和她的痛苦。因为她也隐隐地觉得他对她的感情,不止友谊那么简单了。
她不管了,她决定这个周末立马找个房子搬出去。
第二天演《倾城之恋》,新排的戏,她演白流苏,导演说她今天演的最好,天真笑笑。排戏的时候她只是觉得流苏是个聪明到过于精明的女人,可是现在她对感情也变得像流苏一样精明,爱上王正啸绝对是不划算的,太不划算了。他是个订了婚的人,他不能给我什么,而我却至少失去了一个朋友,或者说一个知己。
她给他发了短信:“今天不用来接我。”
过了许久,他才回道:“好。自己小心。”
虽然这是天真要的答案,但他真的这样回答她,她又觉得失落。
天真回到家,不安地走上楼梯,她想她该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台词面对他,她想着,心跳不自觉的快起来……
所幸,客厅没有人,所有的门都紧闭着正啸还没回来。
他去哪儿了呢?除了出差,他最近从没有夜不归宿的。难道他不想见到她?
天真一个人洗了澡,睡不着觉,直到半夜十二点才听到有声音,她想开门出去看看,但又怕尴尬,只好贴着门听外面的动静。
只听见正啸的脚步声走上来,然后越来越近,然后停下了,他的呼吸声,好像就在她房门外,天真的心砰砰地跳,他不会要敲门吧?
但是始终没有敲门声,正啸的脚步又开始越来越远了。然后,是他的电话铃声。
“恩,到家了。放心。……恩,我知道,你也累了,早点睡,晚安。”
他的语气温柔体贴,根本就是在跟情人打电话。天真想他果然是天天在泡妞,可是他为什么每天都要回来呢?
就这样过了两天,同在一个屋檐下,却互不见面的日子。这几天剧院为了迎接建党节要排练联欢晚会,天真的剧目就下线了,剧院给全体演员放了个小长假。天真想也好,趁这个机会去找找房子。
这一天,正啸一大早就出门了。天真闲来无事,一觉睡到了下午一点。桌上有早餐,天真吃了几片火腿三明治,换了身衣服正要下楼出门,忽然听见楼下有正啸的声音,马上溜回房间去。
一回到房间,又觉得自己好奇怪,明明是他不对却是她老躲着他?
“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跟以前一样。”是正啸的声音。
然后是一阵高跟鞋的脚步声,脚步声稳重而优雅。
“正啸,我能看看正卿的房间吗?”是静娴的声音!她怎么来了?也许是放暑假了吧。王正啸昨天肯定是跟静娴在一起。
“恩。”
正啸打开了自己卧室边上的那个主卧,开门的瞬间,静娴的神色很惊讶,正卿的房间还是跟原来一模一样,只是陈旧了些。
“十年了,这里竟然没有变。”静娴惊讶而又忧伤地说。
“钟点工每天下午都会打扫大哥的房间,所有的东西还是放在原位。”
静娴拿起床头的铜质埃菲尔铁塔摆件,自言自语道:“那是我们第一次去巴黎时买的,一人一个,上面还刻着我的名字。”
正啸怕她想起往事,过度伤心,又要抑郁症发作,便道:“静娴,要不还是去外面坐坐吧。”
静娴看着正啸不安的样子,笑了:“正啸,十年了,正卿走了十年,我也等了他十年,我原以为我这辈子永远也放不下他了,没想到时间真的会改变一切。想忘记的时候不能忘记,不想忘记的时候,不知不觉中反而释然了。”
说完便转身走出了房间。正啸怔怔地看着她,暗暗舒了口气,这么多年,静娴确实变了,变得坚强了,也敢于面对现实了,对他来说,这是个好消息。
他们走到客厅,天真又开始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声音。
“正啸,你爱我吗?你爱过我吗?”静娴忽然转身问道。
正啸完全没有准备,他一直以为静娴不会爱他的,他们之间好像只是为了履行一个契约,在那个契约里,他为自己赎罪,静娴则可以继续逃避,两全其美。
“静娴……你应该知道爱情不是这样的……”他望着她低声说。
“正啸,你长大了,我以前一直把你当弟弟看,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你已经是个温润如玉的大男人了,你有的时候真的好像正卿,你跟他一样温柔,你笑起来也跟他一样让人着迷。”
天真伏在门上听着,原来静娴喜欢的竟然是王正啸的哥哥。可是为什么后来他们俩订婚了呢?天真百思不得其解。
屋外,静娴顿了顿,忽然走近正啸,深深地望着他的眼睛。“正啸,我爱你,只有你,只有你愿意等我,等我这么多年。我再也不逃避了,我想清楚了,其实我命中注定的那个人不是你哥,而是你。算命先生说,我三十岁才能结婚,真的,刚刚好,我想结婚了,和你。”
“静娴,其实……”正啸本想说,其实你根本不爱我,你只是空虚了,却被静娴的手封住了口,她用她那秋水一般的眼睛深深凝望他。
“正啸,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们试着相爱好吗?我把我最后的希望都留给你。你不要像你哥一样抛弃我好吗?”
正啸怔怔地,他只觉得突然多了很大的压力。爱?他没想过静娴有一天会需要他真正的爱。
“静娴,我……”
然而他没法说下去,这次静娴用唇让他无话可说。她勾住他的脖子,轻轻地吻了他。
天真知道了,她终于知道了那天赵清告诉过她的“正啸不喜欢静娴,静娴喜欢的也不是正啸。”可是,他们现在却真的要相爱了。
他们在接吻,天真可以隔着门感受到他们的气息,心想王正啸终究还是爱静娴的,不然也不会吻她,不然也不会等她那么多年。
可是为什么,她的心口会难过,连呼吸都难过?眼睛会酸涩地发潮?身体无力地沿着门背瘫下来。这地方是不能再呆了,不然沉溺在这种美好的错觉中,以后醒来就痛苦不堪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怎么文章越扯越长了,哎,随便吧,码字就是图个开心~
☆、63真相大白
天真用卖房子剩下的90万在人艺小剧场附近买了一个二手的单身公寓,房间不大,15平不到,而且是那种改造后的旧小区,墙壁有些泛黄。但是她已经很满足了,这个地段的房子太贵了,一个月房租比她一个月工资还多,这样租房倒不如买个房子算了。
买了房子,她终于又身无分文了。她现在沦为一个工薪阶层,或许连工薪阶层都不算,在人艺每个月的工资比超市的收银员都不如,不过这份工作她却很喜欢,她宁愿这样拿少点钱工作快乐点也不要拿很多钱,工作起来却很痛苦。
打点好一切,天真终于决定离开正啸这里。她一个人在房间整理着行李,这时,正啸回来了。
他站在门口,两人四目相望他们好几天没有见面了。
“你要走?”正啸奇怪地看着她房间的大包小包。
天真点点头。
“搬去哪?”
“小剧场边上,我买了个小单间。”天真说。
正啸愣愣地站着,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她问:“住在这里不好吗?”
“不是……”天真没有说下去,正啸还是直直地盯着她,好像在等她说下去,说出原因,可是天真实在不知道怎么说,慌乱中在一堆乱七八糟的理由中挑了最直接的一个:“静娴回来了,我住这里不方便。”
正啸这才知道那天她竟然在家,都听到了,当然她肯定也知道他和她接吻了。他什么也没说,也不解释,也不挽留。想了想,只是说:“恩。那我送你。”
天真想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送她了,以后他跟静娴结了婚就更不可能坐他的车了。心里一阵伤感,脸上却笑着说:“好。”
正啸默默地帮她把箱子搬下去,到了车库,天真一包一包地把东西递给他,正啸一包一包地放进后备箱,两人始终没说一句话。
偏偏今天下起雨来,夏天的雷阵雨叫人害怕,雨哗啦哗啦地打在车窗上,淌下来像一道道泪痕,路上是各色狼狈的行人匆匆赶路。车子里却是安静的,好像另一个世界。正啸不说话,天真也不说话,外面的雨声衬得车内的空气更加沉寂死一般的沉寂。
“静娴是你大哥的女朋友?”天真终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这个问题自从那天起一直萦绕在天真心头,她本不想问,但是她实在太想知道王正啸和静娴到底是怎么回事。
“恩。”正啸没看她,只是直直地望着前面的路。
“那……你和她……为什么会订婚?” 天真望着正啸的侧脸问道。
正啸终于转过头,看了她一眼,他的眼神深邃而忧郁。
“我大哥死后,静娴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因为大哥的尸体也没有找到,她一定坚持认为我大哥肯定还活着。后来便得了抑郁症,还试图割腕自杀。我父母觉得很对不起她家,就让我假装我大哥去安慰她,因为我跟我大哥长得很像。”
“她真的信了?”
“恩,人的潜意识会自动相信好的事情,过滤掉不好的事情,不是吗?后来她说要和我结婚,我父亲答应了,他父母却反对,说静娴30岁前结婚克夫,一定要等到30岁,所以只是订了婚。”
“你也同意了?”
“呵。”正啸从鼻腔里发出一股冷笑,“我能不同意吗?我害死了我哥!我还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正啸的语气略有些激动,不过很快又平静下来,“我妈当时不同意,跟我爸大吵一架,后来我爸就跟她离婚了。”
天真终于清晰地了解了他的过去,竟然心疼起他来。心想王正啸虽然看起来风光,原来有这么多的无奈,连自己的婚姻都不能选择,怪不得他曾经说“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才是耍流氓”。
“不过,跟谁结婚,我都无所谓。我这辈子,自从害死我哥那天起,我的人生就不是我的了,我活着就是为自己赎罪。只要我能让他们都高兴,我想我哥也会开心点的。”正啸苦笑了一下。
天真望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王正啸的内心是这样悲情。
总算搬好了家。阵雨已经停了,然而乌云并没有散去,很像一个哭累了的小孩,歇一歇,酝酿着再大哭一场。
正啸伫立在那儿打量着天真所谓的“单身公寓”,傻了眼:这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只能放下一张床、一个小衣柜和一张桌子,剩下窄窄的过道只够走一个人,其他人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天真见他看看屋子又看看她,他的目光里有充满了怜悯,她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尤其是他他给她的已经够多了,她不想他再为它操心。便故作轻松地说:“好了,你回去吧。”
正啸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对天真说:“违约金我收了,这一千万还给你。那是我自愿投资的,愿赌服输。”
这一千万从天真还给他的时候,他就没想要过,只是怕给了她钱,她就不愿意住在他那,便一直没提钱的事。
天真想起投资帮西木拍电影的事,那时他就是因为她说无论如何都不赔钱才肯投资给西木拍电影的,虽说是投资,其实性质上就是借款,就果断拒绝道:“我不要。这钱是我借你的,欠债还钱本来就说天经地义的事。我不能说话不算话。”
“童天真,生意场上没有你那种规矩,我跟你签的是投资合同。”正啸发现天真根本不懂商业上的规则,他们当时签的合同就是投资性质的,他那时本来就想帮她的,根本没想过真要她还。
“我不管你们生意场上什么规矩,反正在我的规矩是说话算话。对,你有的是钱,不在乎这一千万,但我有我的原则,还给你了就不会再收回来。”
天真果决地说,无论如何,这个钱,她说过要还他,就必须还他。在这个方面她有她的原则。
“好吧,那不算我还你的,算我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