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吴山门外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旋即,便听到他的声音在说:“三公子,你答应孔大夫什么了?”
他寻思着,莫不是三公子对孔大夫说了要对他作出补偿,于是孔大夫便果真提了什么钱财上的要求,三公子便答应了?
这样看来,孔大夫也挺爱财的嘛。
不过,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他也不好评价孔大夫此举是好是坏。
进来后,他将沏好的茶放在三公子的桌子上,便听他三公子回道:“我答应孔大夫明日陪他去登山了。”
青枝心道,这陆世康这等谎言怎么随口就来?
而且还是一本正经的口气,要不是她一直在这儿,她也会当真以为他说的就是实话。
不过想想也是,这种事情,怎么能一五一十告诉吴山?
“什么?登山?那我能不能一起去?”吴山一听明日即将登山,目光如炬说道。
“能。”就听他三公子利落回道,并用未受伤的那边的手,端起吴山放在桌上的茶,抿了一口。
“那明儿得起个大早了。”他兴奋地两只手互搓道。
这仙女山,吴山还没来过,六年前陆府一家人来此时,他还没到陆府里当小厮。不过仙女山的名字,他却是早有耳闻了,也早就知道三公子的祖父在仙女山东北角一里路处时购置了一宅子。
此次来仙女山,可以说是他盼望已久的事情。是以此刻脸上露出向往的神情,仿佛在想着明日登山之事。
青枝此时已经将新药换好,用干净的纱布又重新将陆世康受伤之处包好了。
她将药箱提起,也不想多说一句告辞,便往外走去,在她身后,吴山的声音喊道:“孔大夫明日可要起得早些。”
“明日你们去吧,我有其他事。”说着,她便出门而去。
谁要和他们一伙男人一起去登山。
在青枝走后,吴山对陆世康道:“三公子,怎么这孔大夫好像还是对你不太客气,是不是刚才你并没有说要补偿他?”
只见他三公子道:“说了。”
“真的?那他……为什么还是……”
“你不去睡觉么……”
“啊?就睡觉?今日不下棋吗?”
“不下。”
“那三公子今日便早些睡,我先铺被子去。”吴山说着,走到陆世康床前,帮他将被子铺好。
铺好被子,从床边回转身,见他三公子端起了茶杯,心不在焉地饮着。
他的目光专注地看着不知什么地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他不敢打扰他的冥想,铺好了被子便退了出去。
青枝回到自己房间后,便又坐在刚才坐的圆桌上看那本刚才看的医书。
翻过一页密密麻麻的书页后,脑海里突然回响起刚才陆世康的那句低沉磁性的言语:
“我答应你。”
再看书时便一个字也看不下去了,合上书本,来到窗前,将此前打开的窗户合上,然后熄灯上床,躺在印了青竹的锦被里。
而一想到明日她还要在他们登山之前溜走,于是决定快快入睡,第二日一早天不亮便起床。
既然他们要登山,那登的必是仙女山。
他们要走的地儿,就是她绝对要避开的地儿。
所以她决定了,明日自己出门往东走!
第二日,依照计划,她天未亮便起了床,匆匆换了外衣,洗漱完毕,便提了药箱出了自己这间的门。
来到院里,天sè尚有一丝黑sè,院内一片寂静。
开了院门,她便向北拐入昨日坐轿路过的村庄,此时村庄也一片寂静,偶有几户人家房里已经亮起了灯,在做早饭。
拐入村中有一条向东的小路,便沿着村间小道一直往东走着。
出了村子,便来到山间。
山间的清晨,分外清爽。
草叶上挂着露珠儿,雾在远处的山脉里若隐若现,脚下是细细窄窄的山间小路,随时可见的山间沟渠里,流动着清澈的溪水。
不是,自己怎么像是个逃难的人?
想到这儿,她竟然觉得自己此时的行为有些好笑。可不是就像是逃难的?
起了这么大早,又这样慌张的提了药箱离开望山居,离开时的脚步又轻得几乎不可闻见。
而且,连饭也没有吃!
沿着山路行了一段距离,就到了下一个村庄,此时已经有村民在山间田地里晃悠了。
有个眼尖的村民看着她提了药箱,便从山腰间走了下来,问她:“请问你是大夫吗?”
“是。”
“那能不能帮我家娘子看看,她这些日子总有些不对劲儿。腰肢老是酸酸的。”
“好啊,你家在哪?”
“她现在就在田里,我把她叫下来。”这农夫说着,便对着不远处的山腰里摆了摆手,“娘子,快过来一下,这儿有个大夫!”
一个穿着洗得泛白的青sè粗布衫的约三十岁的农妇听了他的话,便放下了手里的锄头,匆匆走了下来。
经过一番把脉及寻问,以及察其颜sè,青枝推断她腰肢酸痛是肾虚导致,于是开了药方,让农夫按方子去药房买药就可。
那农夫和农妇千恩万谢,问她要付她多少银两,青枝道:“不必付钱,你们并未买药。”
青枝看他们穿着破旧,便决定分文不取。
农夫和农妇听闻竟然不用付钱,又是一番感谢。
末了,那农夫道:“大夫能不能去我家里帮我那老母亲看看?前几日开始她常常起来时头昏昏沉沉的。由于这儿是山沟里,离镇上有些距离,这几日我一直要拉她去看病,她一直推脱不愿意去,说是要等等看看会不会自己好转再说。”
青枝便点了点头,随着这农夫和农妇往东走去,到了村里,帮农夫的母亲看了看,发现她是气虚所致,于是又开了方子。
村里其他人听说有个大夫来给人诊病不需要钱,有些身体不适的,便请她去家里看看,因此,上半天,她就在这村里不曾去别的村。
很快附近的村子也得了风声,听说有个肤白貌美的小白脸大夫来此免费行医,便个个都请她去别的村里为人诊病。
说起来也算青枝运气好,来找她看病的,多是她可诊断的小病,或许是因为重病的本身早已经找镇上的大夫看过了,所以,过了半天,她还未遇到难以诊断的情况。
中午用饭是在一个她帮助的农户家里吃的,虽然粗茶淡饭,但她倒也并不介意。
忙活了一下午,走了五六个村落,到了傍晚,她方才往回路走去。
回去后,钱婶见她回来,连忙端了饭菜到她房中,这钱婶还记得昨日她说过的以后只在自己房间吃饭之事。
吃了饭后过了半刻钟,去陆世康房间帮他换药,便见他并不在房中,正想抬脚回去时,听见最西边一间房里似是有说话的声音。
她抬腿往最西边那间走去,见那间房原来是棋室,此时陆世康正盘腿坐在房内正中的榻上,在和吴山下棋。
今日一整日所见的村民多是相貌粗野衣装粗糙之人,此刻突然见了他,如此尊贵优雅地坐着,身穿一身青灰sè宽袍长衫,头发整整齐齐束在发顶,披在肩上,显得潇洒不羁,如雕刻般的完美侧脸一眼看去气度不凡。
于是不觉愣了一愣。
她是犯了什么傻,非得避见这种美公子却宁愿整日面对粗野之人?
但这想法也只是一闪而逝。
她缓缓走进了房内。
“孔大夫今日怎么一早便不见人影了?”听了她的脚步声,吴山抬头,看到青枝进来,疑惑问道。
那陆世康似是未见到她一般,也不转身看她,脸兀自盯着棋盘。
“我去外行医去了。”
“孔大夫受累了,本来可以好好休息几日,还要如此受累,孔大夫真是太敬业了。”吴山边说边想着,这孔大夫怕是个爱自己找虐的。
“帮你家公子脱衣服。”青枝道,她现在要赶紧换药,换了药好赶紧回房歇着。
“三公子,那咱便先换药再下棋吧。”
“不急,等下完这局。”陆世康道,接着放了一枚棋子。
“好,下完这局再换也行。”吴山也下了一枚自己那边的棋子。
青枝无奈,只好在旁边等着。
“孔大夫坐在这儿,观上一盘棋再说。”吴山彬彬有礼道。
由于在外一整天太累,她现在腿脚发软,于是,也不想顾及太多,便盘腿坐在这榻上四方棋案的一边。
毕竟,房里并无其它可坐之处。
百无聊赖等他们下完一局,以为这下可以帮陆世康换药了,于是对吴山道:“吴山,帮你家三公子脱衣服。”
吴山对他家三公子道:“三公子,该换药了。”
“不急,等再下一盘再说。”他三公子不慢不快说道。
吴山疑惑地盯着他三公子看了一眼。换个药而已,换好了还可再接着下,有什么好多等的?
但是,看来他下得正兴,不想被打扰兴致,于是只好回道:“行,那再下完一盘再说。”
青枝无奈,她总不能qiáng迫陆世康换药吧!
qiáng迫的话,她就不得不亲自帮他脱衣服了。
此时一阵山间的凉风吹来,吴山打了个寒颤,道:“清风徐来。”
“美人在侧。”
陆世康似是无意地回吴山道,又下了一枚他那边的棋子。
“美人在侧?谁是美人?”
吴山抬眼看了一眼他三公子,手上的棋子停在了半空中。
三公子是不是在随口一说?毕竟清风徐来,和美人在侧,似乎一起念起来还挺顺口的。
“你啊。”陆世康一本正经回道。
“什么?我?三公子你说……我是美人?”
“不是你还能有谁?”
吴山摸了摸自己的头,好吧,自家三公子说自己是美人,那自己便是美人吧,反正,自己长得确是挺清秀的。
不过,他这还是第一次被人称为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