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见他家三公子看着孔大夫的背影如有所思,道:“三公子,咱上轿吧。”
到了轿中,吴山听到他三公子拉长了的声音道:“吴山,你觉得本公子可悲,可笑,可怜吗?”
他看了一眼他三公子,但见他嘴角勾起,似在微笑。
看样子,他一点也没因刚才孔大夫的话而生气。
“三公子要是可悲可笑可怜的话,那我不是更可悲可笑可怜?”
两人说话间,王吕已经起了轿,正打算将马车开往南去时,只听他家三公子说道:“王吕,你将马车开到前面的路口处,在那儿等待片刻......”
“是,三公子......”王吕起了轿后,将马车开到路口处。
在路口处,可以看到已经拐到另一个路上的青枝正拉着孩童往前走着。
接下来,她带着孩童走到了一家卖零吃的店,从店里买了一包糖霜,蹲下来递给孩童,并摸摸他的头发。
孩童笑逐颜开,拿着糖霜跑开了。
“三公子,孔大夫救的这小孩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开心?”
“他为什么不能开心,得了他应得的酬劳,自然开心。”
“什么意思?”
“演戏的酬劳。”
“什么,演戏?三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不然你以为呢,他祖母病的如此严重,他不在家里哭,一个人孤零零在一个偏街上哭,何故?”
吴山现在明白自己三公子因何要在这儿停下了,“可是,他为什么演戏?”
“你自个儿琢磨吧……”
“我琢磨不出来啊可是。”
“那便不琢磨......”
吴山知道他三公子看样子是不打算告诉自己实情了,于是不再问。
吴山又往街上看去,但见孩童已经跑远,孔大夫也已经离开了原来的零吃店。
就见这孔大夫又往一小店走去,买了些糕点,接着又在边上的一蔬果店买了些蔬果什么的。
提着装满这些的布袋,她往前走去。
吴山疑惑,这孔大夫走的方向不是往他家的方向走的,反是往北走。
只听他家三公子对王吕说:“待孔大夫拐过路口后,你再在她拐过的路口停下。”
“是。”
于是马车每在一个路口要等到孔大夫在路口消失后,方才转到另一个路口。
如此跟着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小巷前。
小巷狭窄,里面的房子多数破旧,只见孔大夫走在陋巷中,很快拐入了巷内的一户门庭破旧的人家。
陆世康对王吕道:“起轿,暂时离开这儿,到那边那个路口去。”
于是王吕又赶了轿子离开巷口,到了下一个路口。
这个路口距离孔大夫刚才拐入的人家有些远,但却能看到那个巷里的一切。
不多时,便见孔大夫从那户人家里走了出来,接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了另一个街角。
这次她的方向是回孔宅的方向了。
吴山疑惑不解:“三公子,你因何要跟踪孔大夫?”
“你猜。”他三公子简短回他道。
“我猜不出来。”他觉得现在自己好像变笨了,“那现在咱们是不是要进刚才孔大夫去的那个人家里去?”
“你还是不笨的。”
吴山摸了摸自己的头,也不知道他三公子是在夸奖自己还是别的意思。
当王吕将马车赶到刚才孔大夫进去的人家后,吴山发现,这儿只住了一个老妇人。
“老太太,刚才孔大夫来干嘛了?”吴山帮着他三公子问道。
“他来看我了。我前些日子生病,在他那看的病,孔大夫不只没要我的钱,还在我这桌子上放了几两银子,孔大夫人也太好了,他刚才又给我送了点吃的,怕我手脚不便,又帮我打了水。我这辈子是报答不了他的恩情了......”老妇人站在堂屋门口回答着,拿眼睛看着来的三人,似是不明白他们来此为的何事。
她打量陆世康时,仿佛在疑惑这世上还有这等风度气质卓绝的美公子。
他站在自家这破落的小院,似是让这小院也生了些光辉。
陆世康在出了这家老妇人的房门后,在巷中时,对吴山道:“吴山,以后你来这儿帮这老人家提水提物。”
“什么?又是我?”吴山撇嘴。
他还记得好几年前,他和三公子在寒冬bào雪的街头遇到一个因下雪路滑而摔断腿的老头。
三公子派他去将那老头送到药房,又派自己去付了医药费。接下来更让他无奈的是,他家三公子还让他照顾了这个老头好几个月。只因他骨伤不能下地,且没有子女照顾。
他家三公子偶尔做好事的时候的唯一方法就是他自己该喝酒喝酒该喝茶喝茶,却让他这个小厮东奔西跑,忙个不停。
那年啊,他可整整在陆府和那老头家里东奔西跑忙活了上百天,在大冷天里冒着风雪来来回回,每天一醒来就要先去老头家里帮他做饭,喂好了老头就又要回陆府伺候三公子为他准备外出的衣物,待中午又要去老头家做饭,午饭后又要回去伺候三公子饮下午的酒,到了晚上还要去老头家里做饭,然后自己回到陆府已经天黑了还要陪同三公子灯下玩棋。
那段日子,他可一刻也没消停。
冒着寒风冒着大雪风雪无阻地忙活了上百天后,最后他三公子只对他问了句那老头好了吗,在他回答好了后就没个下文了,连句辛苦了也没对自己说。
如今想想都是一把辛酸泪。
所以吴山万万没想到,自家三公子这次又心血来cháo,要帮助别人了。而他帮助别人的方式必然又是他自己该喝酒喝酒该喝茶喝茶,让他来跑腿忙活。
他嘴角撅起,“三公子,这次能不能派周三来?上次是我照顾那个老头的,这次该换人了……”
这也不能只拽着一个人劳累啊。
“不能。”
吴山撅嘴不说话。
他是比周三勤快了点,但勤快也不能什么事都让自己来担着啊。
不过他这时倒想到了一点,那就是刚才在柳左街上孔大夫对自家三公子的说法是有偏见的。
三公子可并不是一个真正只管自己死活的自私的人。
但刚才他三公子却不和孔大夫说起这一点。
自家三公子便是这样,别人误解便由着别人误解。
任人评说,任人误解,就是懒得为自己辩解一个字。
他知道,若三公子在孔大夫面前据理力争,那便不是三公子了。
而他自己就做不到了,若有人冤枉自己,自己肯定会争得面红耳赤。
这或许是三公子之所以潇洒,而自己潇洒不起来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