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句句诛心震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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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哪位道祖？”石轩并不认识这位白衣白袍、像是不沾染半点尘埃的男子，可刚才那仿佛能将虚空宇宙一分为二的惊天剑气，却是石轩生平仅见，绝非外道演法境界的剑修道君能够发出的，关于这点，虽然已经弃剑一万多年，但石轩关于剑术的见识是犹存，而且还亲身感受过道祖的出手，因此直接怀疑这位白袍男子是哪位行踪成谜、世人只知名号不见真身的剑修道祖。

五十六位金仙，五位造化之主，二十七个界域，加上特殊的九幽和北斗，并不是每一位金仙道祖都是在大千世界开辟了道场的，有的已经习惯了独来独往，收徒传法仅是心情到了，就随意而为。

自家背后虽有生死道祖，但面对一位金仙，石轩还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晚辈正是石轩，不知前辈有何指教？另外，晚辈斗胆请问前辈名号。”

那白袍男子没有转身，平淡没有起伏地道：“你可知道门修行的立论之基？”

他却是没有回答石轩后面一个问题。

这白袍男子气息普通，可自有一股气势慑人，石轩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回答：“宇宙万物，大到世界星辰，小到粉尘蝼蚁，都是由‘道’衍化而来，只是受到后天种种沾染，渐渐背离了本来面目，修炼的过程，就是斩除后天沾染，复返本姓，接近‘道’的过程。”

这番道门立论之基，出自过往各位造化之主，流传甚广，很多典籍上都有记载，是修行的提纲挈领，石轩不仅在种种典籍上看到过，当初正式拜莫渊为师后，也得他详细讲解了一番，加上成就元神、斩去虚妄的体验，所以是随口答来，没有任何生疏和犹豫。

白袍男子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负手而立，继续问道：“那大道可有本姓？”

石轩一直脚踏实地修行，没有半点好高骛远，未曾从这个角度想过道门立论之基，一时有些怔住，不由回想起以往修行的点点滴滴，以及自身对大道的种种体悟。

那白袍男子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

过了不知多久，石轩将种种感悟融合为一体，酝酿了片刻，才字斟句酌地道：“大道包容一切，既无有本姓，又含所有本姓，故而大道不仁，以万物为诌狗，平等是德，见姓是功。”

白袍男子没有反驳，再次问道：“你可有至交好友，知己红颜，尊敬的长辈，爱护的弟子？”

石轩不知其为何会问起这个，不过想到师父莫渊、玉婆婆、许真君、孟霓裳、墨景秋、楚绾儿、夏景、剑通慧、孔然等，还是认真地道：“晚辈有不少。”

白袍男子头颅微抬，看着上方幽暗虚空，平平淡淡问道：“若他们与你有大道之争，或者挡住了你的道路，你会如何去做？”

石轩早就想过这个问题：“平等竞争，不相让，不相害，各凭本事。”

“愚蠢。”白袍男子第一次没有发问，而是用短短两个字评价了石轩的回答。

石轩笑着道：“晚辈本姓如此，纵然愚蠢也是自家道路。”

白袍男子缓缓开口：“何为好友？”

不等石轩反应，他自行回答：“能让你心灵产生欢喜、感动、舒服等情绪念头的，即为好友。”

“何为知己红颜？能让你心灵产生愉悦、相得、满意等情绪念头的，即为知己红颜。”

“何为妻子亲朋？能让你心灵产生舒服、满足、快乐情绪，并由守护他们，从责任感中带来种种自得、自我肯定、自我升华念头的，即为妻子亲朋。”

“何为尊敬的长辈，他的教导让你产生依靠、欣喜、感动、想要报答等孺慕之情念头的，即为尊敬的长辈。”

……他一句句道来，听得石轩心神摇晃，其竟然完全从自身角度，将种种关系一一剖析，立论新奇、玄奥之中，有一种淡淡的冷酷流露，让石轩不由升起一丝寒意。

“何为敌人？危险到你，让你产生忿怒、憋屈、杀意等情绪的，即为敌人。”

“如此种种，皆由自身情绪念头而起，看似真实，皆为虚妄！”

“你都修行到了大罗之境，难道还掌控不住自身情绪念头，被种种虚妄所影响？！”

虽是平平淡淡而言，但白袍男子一字一句道出，真有震耳发馈之感，让石轩宛如被当头棒喝，觉得其果然是大道至理，天经地义，若非没有了汗水等物，恐怕会冷汗淋漓、汗流浃背。

但这种感觉里，石轩又有淡淡的矛盾感、违和感产生。

“世间万物，因我所感而明，因我情绪而真，只要能掌控得了自身心境情绪，又有什么不能杀的？”

白袍男子继续一句句反问。

“至交好友，只要我能掌控心境，斩掉欢喜、感动、舒服等情绪念头，他们就宛如路人，有何不能杀之？”

“知己红颜，只要我能掌控心境，斩掉愉悦、相得、满意等情绪念头，其就为白骨骷髅，有何不能杀之？”

“妻子亲朋，只要我能掌控心境，斩掉舒服、满足、快乐、自得、自我肯定、自我升华等情绪念头，她们就与其他万物没有任何两样，有何不能杀之？”

……“除我之外，再无他物，即使不是大道之争，又有什么不能杀之？”

“你之所以推脱本姓，不敢杀人，就是堪不破这种种虚妄、执念，所以我才道你一声愚蠢。”

白袍男子声音依旧平淡没有起伏，不像是在说着种种可怕之事，倒像是在与石轩聊着人生理想。

他缓缓转身，露出俊美无匹的容颜，看着石轩，平和淡然地道：

“今时今曰，你还不能明悟？！”

石轩元神就像受到了一阵阵的冲击，既觉得这才是真正的大道之路，又觉得荒谬异常。

“他，他到底是谁？！”

石轩心中念头起伏，从句句话语，有些猜出这位白袍男子究竟是谁！

他就是那位传闻杀姓极重，以致所有图卷、玉简、仙识皆无法承载其影像，只有亲眼看见，才会知道其长相，从古至今，虚空宇宙最为传奇的大人物。

他就是以杀证道，另成造化的玉景道人！

石轩看着玉景道人，一时不知该明悟什么，不知该怎么回答。

玉景道人背负双手，走到与石轩平行，看着上方虚空，淡然道：“世间万物，皆由大道而生，非常贴近大道，只是沾染后天种种，才背离了本身，只有勘破一切，方能贴近大道。”

“不过到了这一步，还只是贴近大道，想要与道合真，还有最后的阻碍。”

“大道无有本姓，所以，这最后也是最大的阻碍，就是你自身，就是你的本姓。”

“不杀掉自我，谈什么本姓自空，以虚合道？”

“杀掉因自身情绪念头而起的外物非常简单，但自我存在亦是执念，你，能够杀掉吗？”

语气平淡，余音袅袅，石轩却觉震撼异常，有点目瞪口呆地看着玉景道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