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 黑梅

在那片混沌虚无的未知世界。

梅苏儿静静站着。

她仰着头，看着黑暗中的那一丝光线，听着周围呜呜呼啸的轻风，仿佛就连一秒钟都变得极为漫长。

这里，她曾经来过，是在梦中。

那时，她只以为这是一个很压抑...很压抑的梦。

现在，她知道了这是什么地方，当她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明白了一切。

比如，曾经在封剑岭时，昏迷的那一个月中丢失的某样东西。

比如，在封剑岭禁制山门外现形时，被某种力量操控的感觉。

比如，当时身上的那些黑色蛇鳞。

......

此刻，外界发生的事她看的一清二楚。

不，并非看，而是知道，似乎那外面的‘黑梅’就是她自己，所以黑梅所做的一切她都知道。

她微微闭起双眼，感受到了这片虚无世界的边界，感受到了所有的一切，感受到了黑梅的存在，包括黑梅的一切。

不仅如此，当她出现在这里的那一刻，她竟然感知到了一些惊人的讯息，原来这灵兽山中的事物皆是虚幻。

再次睁眼。

梅苏儿和之前有些不一样了。

她想明白了一些事，所以，便做出了一些决定。

......

......

“你也在寻找希望。”

忽然间，有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梅苏儿转身，望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黑色梅苏儿，情绪有些复杂。

黑梅的表情还是那般凄凉，眼神依旧空洞，显得独孤森冷。

“自从我能感受到你的存在，这个世界就出现了，但我却没有出现，所以，我开始寻找一个机会。”黑梅说。

她的说话习惯竟是和梅苏儿一模一样。

“我在封剑岭昏迷的那一个月，就是你找到的机会。”梅苏儿说。

黑梅微微偏头：“是的，在那段时间，我出生了，但我却讨厌这个世界，因为这里让我感到孤独，感到恐惧。”

“所以从那以后，我消失在了所有人的命运片段中，那个我，就是你。”梅苏儿说。

“那个你并不是你也不是我，而是命运的一部分，我，就是命运的一部分。”黑梅说。

“所以你掌握了命运之力的全部。”梅苏儿说。

黑梅往前走出几步，和梅苏儿保持有一米的距离：“不是掌握，是本能，因为我就是命运之力。”

“当着我的面撒谎？”梅苏儿的语气很平静。

黑梅漏出了一个凄凉的笑，没有说话。

混沌中。

一黑一白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少女，在这里沉默了很长时间。

二人对视了很长时间。

直到又一次经过的轻风扬起二人衣摆。

再直到，梅苏儿头顶的天空不再黑暗，竟是越发明亮时。

黑梅忽然开口了。

“你不需要认为我在撒谎，那不是你恳求我的理由，我说过，我会代替你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那么，我的出现就是你的终结，你明白吗？”黑梅毫无情绪波动。

梅苏儿沉默。

“你很好奇，为什么我会对无矩飞剑如此了解，其实很简单，因为你只是我的一部分，所以我对你了如指掌。”

“不仅是无矩飞剑，浩然法门，青元剑诀，七杀归元步，甚至天德演化诀，我早已修至大成，不，不用修炼，只是看一眼，我就能够完全精通，”

“整整两百年了，这对于你而言不过短短两载，所以，这便是你和我之间的差距，因为你没办法进入这里，而这里只属于我。”

“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梅苏儿沉默。

“我想......你应该很好奇，为什么我能很简单甚至很轻易地杀死金丹境妖兽吧？因为我就是命运之力，只要我想，世间万物的命运皆归我掌控，而你，也在我的掌控之中。”

“当你来到这里的那一刻，你已经不再是你，但如果没有你，我的确不会出现，你只是孕育我的一具母体而已，所以，我不会杀你，只是......我想让你也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孤独和无助。”

梅苏儿继续沉默。

“你应该能够感受到，这里的时间和外界完全不同，所以你知道这两百年间我在这里是怎么过的吗？你知道我有多孤独吗？你知道看不见阳光，一个没有倾盆大雨、没有光明的世界有多么恐怖吗？”

“那日，我终于看到了整座世界中的第一缕光，但你却不让我离开这里。”

“直到今天，就在整个世界大放光明的那一刻，我终于等到了这得来不易的唯一一次机会。”

“所以，你应该也亲自感受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黑梅不再言语。

两人再次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漆黑的天穹中，那一缕很好捕捉到的光线任然存在，甚至因为梅苏儿的出现开始扩大，让整个黑暗世界变得越发光明。

周围的风声依旧清晰。

梅苏儿忽然轻笑起来。

笑的很无奈。

“你的话......全部说完了？”她问。

黑梅看着她。

“为什么还不动手？为什么还留在这里？”她问。

黑梅那极小的瞳孔忽然放大了一些。

梅苏儿向前迈出一步：“如果可以，你早就将我杀了，而不是给我布置语言陷阱，说什么我不会杀你，只是......我想让你也体验一下什么是真正的孤独和无助，对吧？”

黑梅那惊恐的表情变得更加惊恐起来，竟是被逼地后退一步。

“其实，你应该这么做。”梅苏儿再次踏前一步：“当你占据我肉身的那一刻，就应该毁了我的肉身，这样说不定你还有自由的机会，但你却不敢，不，你知道你不能这么做，因为我不能死，你也不可能杀的了我，对吗？”

黑梅再次后退。

梅苏儿继续说：“其实你不需要欺骗自己，你的确不是我，所以你不了解我，你也的确是命运之力的很小一部分，但却不是命运之力本身，我不知道你出现的契机是什么，但你却无法夺舍我，因为命运之力是我的，所以你办不到。”

黑梅沉默。

“你敢再次回到这里，我相信你做足了将我留在这里的准备，但你知道，你不可能杀得了我，所以你想用语言诱导我，让我永远地失却一些东西，只有失去这些东西，你才能够很好的控制我的肉身，将我永远地囚禁在这里，这样你就可以获得自由，我说的对吗？”

“所以，你不是我，你不了解我，你并不知道我在想什么，而自从我来到这里后，你的一切包括这片世界的一切我全部知道，所以你在想什么，我也一清二楚。”

“你做了一个很大胆的选择，只是，你疏忽了一件事，拥有命运之力的是我，而不是命运之力拥有了我。”

黑梅的表情很震惊。

她持续这个表情足有半刻钟。

然后微微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梅苏儿看了眼上方那越发明亮的天穹，最后看了她一眼：“你可以选择在我还没有离开这里时自己出去，但你却无法夺舍此时的我，以及今后的我，所以你要是这么做了，你会死。”

黑梅没有说话。

“那么，谢谢你将我的肉身带进来。”

话音刚落，不见梅苏儿有任何动作，面前的黑梅忽然倒地，一个半虚灵体从黑梅身上分离出来，跟着，地上的黑梅以一个极快的速度从黑色变成了白色，而那灵体也快速凝实站在一边，就这么不可置信地看着梅苏儿。

她不知道梅苏儿还有这样的本事，竟然能将自己从她的肉身中抽离出来，难道这就是差距？

这般想着，就见，梅苏儿已然附体在了地上的肉身，然后，她站了起来。

“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这么厉害，在我来到这里的那一刻我就发现，这个黑暗世界中的时间和外界不同，所以，自从你出现后的两年时间对于你来说，却是过去了两百年。”

“而你为什么能秒杀金丹境妖兽，正是因为你修炼了两百年的时间，而你又是命运的一部分，所以你完全掌握了命运的力量，那么秒杀一头金丹境妖兽对你来说很轻松。”

梅苏儿继续道：“但你却无法离开这里，而我也无法进入这里，同样，因为你本就是命运，所以除了关于命运之力的一切，我对你了如指掌，而且......”

“我也能杀了你！”

“只需一个念头，你就会永远消失。”

黑梅一怔，继续低着头，不敢说话，甚至不敢在心中胡思乱想。

“不过，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既然是你救了我让我来到了这里，那么...我也不会感激你，我想，如果你可以夺舍我并保证你不会因此消失，你会毫不犹豫地杀死我。”

“所以，就这样吧。”

梅苏儿说罢，看着和她一模一样的黑梅，心情依旧复杂，然后望了眼上方逐渐放亮的天穹，收回目光盘膝坐在原地，不再理会面前任然低头不语的黑梅。

......

......

梅苏儿的存在让这片黑暗世界出现了改变。

渐渐的，风停了。

一滴雨水砸落在她面前的龟裂废土，激起一小片尘烟。

这座世界是第一次下雨。

这里发生了第一次变化。

雨很小，却没有停止，也不知道会不会停止，就像在洗刷整座世界，让黑梅的心中无比慌乱，甚至感到了恐惧。

这本是她希望看到的，但这希望越永远变成了奢望，因为她怎么都没想到，从梅苏儿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注定了她永远也不可能再次夺舍梅苏儿。

哪怕梅苏儿又一次遇到了今天的这种情况，她也不可能占据梅苏儿的肉身，因为她一旦这么做了，只需要梅苏儿一个念头，她就会消失。

所以，此刻的黑梅无比恐惧，无比后悔，似乎失去了长久以来的那股坚韧心念，打破了她唯一一条通往光明的大道之路。

......

黑梅离开了。

看着她消失在雨幕中的黑色背影，梅苏儿叹了声气，心情更加复杂。

因为黑梅心中的痛苦以及那种极其渴望自由和向往光明的一颗心，甚至还有她的悔恨和不甘，梅苏儿完全能够感受得到、能够理解得到，所以梅苏儿并没有杀了黑梅，也不打算针对这不知究竟是命运还是她自己的黑梅。

不再去考虑这些。

梅苏儿收回目光，开始整理这段时间内的所有收获感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