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头来,贾琮已经收拾好心情,正色道:“老太太、老爷、太太、姨太太……”
礼数所束,哪个都不好落下。
敬称完一圈人后,也没人觉得啰嗦,贾政还满意贾琮知礼。
就听贾琮继续道:“我以为,既然家里与那位韩镇抚使没关联,那么只在家里空想,怕是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不如出去活动活动,找找门路……”
说着,贾琮又看向薛姨妈,道:“也请姨太太放心,芙蓉公子既已说过不再严厉追究,那薛大哥最多吃些皮肉之苦,绝不会有大事……”
薛姨妈许是怜子心切,有些乱了分寸,慌不择言道:“琮哥儿,你薛大哥和你不同,他哪里受得起这种苦头……”
贾琮还没怎样,贾政、贾珍等人隐隐都不自在起来。
薛家的孩子,就比贾家的珍贵?
王夫人见贾政脸色一沉,便心知不好,忙对薛姨妈道:“你也是关心则乱,再怎么着,也不过是蟠儿酒后失言,能有多大的罪过?了不起关上一宿,吓唬吓唬也就是了。
虽说关的地方听着骇人,可我想来,也许就和柴房差不多吧……”
余光看到贾政面色没一点好转,王夫人眼角一眯,又道:“再者,我也要趁机劝你一劝。
妹妹,蟠儿这次做的着实太不像了。
若能吃点苦头长些教训,未必就是坏事。”
贾政闻言,面色这才算缓和了一些,点头道:“太太说的极是,《古今贤文》有云: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少壮不经勤学苦,老来方悔读书迟。
真真是教子至理!
姨太太,举贤不避亲。
不说旁人,只看吾家琮哥儿。
历经多少磨难,吃过多少苦,又勤学数年,方得今日成色。
琼林宴上一鸣惊人,一曲新词天下知……”
“咳咳!”
眼见气氛越来越尴尬,贾珍贾蓉父子眼观鼻鼻观口,站着“聆听”,薛姨妈、王夫人的脸色也越来越木然……
贾母心里好累,干咳了声,打断了贾政的自夸。
贾政回过神来,也知道这种话说的不是时候,不过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的。
贾家出了一个贾琮,小姐,还不懂生活中必不可少的“妥协和让步”的技巧。
她们只知道,今日之事,分明是宝钗兄长惹起,想要羞辱打骂贾琮。
结果惹出祸来,大人们竟逼迫贾琮去补祸。
而且,东路院那群欺主刁奴,竟如此放肆可恨!
怪道贾环方才面色那般难看,连素来向着宝钗的湘云,此刻都绷着俏脸,心里觉得难受。
林黛玉不知想到了什么,美眸中满是泪水,凝脂般的腮边,浮着一抹冷艳的讥笑,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谁让他也是没娘的孩子?但凡他娘还在,又怎会受此等……”
话至此,却再也说不下去,哽咽难言。
两行清泪滚落流下。
本就羞愧满面的薛宝钗,听闻此言,愈发觉得无容身之处,伏在桌上掩面哭泣起来。
见此情形,贾宝玉心里烦躁郁闷,一跺脚道:“罢罢,何苦为了他一个,闹的阖家不宁?此事原和宝姐姐不相干……”
此言一出,探春就觉得不好。
宝玉虽没其他心思,只是想众人不要将薛蟠的错赖到宝钗头上。
可是黛玉必不会这般想!
她不止是在哭贾琮的遭遇,也是在自怜己身命运。
宝玉烦恼之下说的是贾琮,却不妨黛玉将自己也代了进去,尤其是,宝玉还是为了心疼宝钗。
果不其然,黛玉闻言后,霍然抬头,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目光看向宝玉。
见宝玉目瞪口呆,木在那里都不知如何言语,黛玉凄然一笑,起身径自离去,瘦弱的背影,前所未有的孤独……
……
长安东城,兴庆宫西。
安兴坊。
锦衣亲军北镇抚司所在地。
虽坊市街道与长安其他坊间并无区别,但是过往行人,都小心翼翼的避开坊内大门。
尽管锦衣亲军之名,这些年来已渐渐不显,愈发低调。
可老神京人绝不会忘记,十二年前身着飞鱼服的锦衣亲军是何等的猖獗跋扈。
他们手中沾染过百姓的血,沾染过文武大臣的血,沾染过王公勋贵的血,还沾染过皇子皇孙的血……
不过,随着那一夜,天地剧变。
曾横行如虎,不可一世的天子鹰犬们,被一个更加霸绝天地的当世英雄,带着大军从头杀到尾。
屠尽飞鱼方收刀!
十万百战雄兵,冲天杀阵透长安!
那一夜,鲜血浸透了整条朱雀大街,血流顺着承天门,淌进了太极宫……
自此以后,残存的锦衣亲军才元气大伤,龟缩起来小心翼翼的舔舐伤口。
但是,依旧被寻常人所忌惮。
到了落日之时,其他坊市门口都悬起灯笼火烛,唯独安兴坊,漆黑一片。
隐隐有哀嚎声和血腥气从内传出。
过往的行人们,愈发远远避开此处。
而就在此时,一架明显不带锦衣亲军标志的马车,在四名随从的护从下,自西缓缓驶来,入了安兴坊。
镇抚司衙门前,八名身着黒鹄锦衣的锦衣亲军执列两侧分守。
早就有一名试百户候在衙门口,在贾琮从马车上下来,交代清楚来意后,试百户先看了眼跟在贾琮身后的四个长随,然后疏离客气的进了衙门内通秉。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这名试百户便折返出来,依旧面色阴沉,只请贾琮一人入内。
贾琮回头吩咐面色煞白的四个随从静候后,面色淡然的与试百户进了这座透着阴森恐怖,恍若洪荒巨兽的衙门内。
背后,四名荣国府的家奴见贾琮那笔挺的背影消失在镇抚司,眼中隐隐透出敬佩之色……
……
ps:书评区有些关于后宫的评论,大家放心,不会出现无脑收。
譬如香菱,不是出现了就是要收房的。
实际上前期也不存在收女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