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们仨即将全身而退的时候,我感到刚探出去的脸颊上迸溅到了一点液体,那不是我的,那是还未逃离出去的那只公麒麟身上的
我靠,原来他们扫射钟台,主要目的是怕它跑掉,他们不惜杀死它以得到那个宝贵的、可以引导青鸟面具中生命力的麒麟血
公麒麟还没死,它雪白的皮毛被沾染上了不少血迹,它昂起头颅,张开嘴巴,突然发出了一声山崩地裂似的长啸
我之前听到它们发出来的声音,都是类似小牛犊的轻鸣,我没想到它们居然还会发出这种我从未听到过的、像是在召唤着什么事物的奇特啸声
“我操你们这群疯子你们完蛋了”耗子惊呼一声,好像和吴锦城发生了什么争执,大钟挡在前面,我们却什么也看不到。
冬煌已经大半个身体探到钟台下面了,他急着挥了一下手,示意我们俩快跑
扫射声暂停了片刻,我想他们是把手里的弹夹给用完了。
大钟还在嗡鸣着,那只公麒麟浑身都是伤,却倔强的没有倒下。
但我知道,它没有见识过火枪的厉害,它再这么傻站着,一定性命不保
我犹豫了两秒,想着它对我的好,决定冒险去把它拉回来。
林医生面无表情的看了我一眼,便明白了我的意思,他也向那个指挥我们的“尸体”一样,伸出了三个手指头。
我点点头,默数着三、二、一,便和他同侧冲了出去,分别抱住麒麟的后腿和腰腹就往回跑
它十分十分的虚弱,如雪的身躯上密布着弹孔,最最宝贵的麒麟血恣意的从其中流淌了出来,把我肮脏到不堪入目的军装,染成了一袭触目惊心的暗红色
“呯呯”
又是几发子弹打过来,其中的一颗从麒麟的头颅上飞了过去,擦瞎了它的一只眼睛
林医生赶紧抓着它的独角费力的拖动着,才终于把它的身形藏在了大钟的后面。我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就听到吴锦城又下了指令,他要派梁阿婆过来,带走麒麟的血液了。
麒麟奄奄一息,终于瘫在了地上。它身上的伤口一直血流个不停,整座钟台上都沾满了温热的液体,就算我和林医生一起用手掌去堵住疮口,血还是能从指缝中找到可以流失出去的空间。
它艰难的抬起头来,歪脖子舔了舔我和林医生的手,好像是在感谢,也好像是在安慰我们。
它眨着血肉模糊的独眼和我对视着,居然喷出一声叹息似的鼻音,又摇了摇头。
我心里一酸,我觉得它好像知道自己快不行了
我想着怪人教给我讨好动物的方法,轻轻的给它挠着痒痒,想让它在血流不止的痛苦中能稍微好受一点。
它却拱开我的手,咬住了自己前胸上的那一片伤口,突然用力撕扯了一下
一块皮肉直接被咬掉了,喷涌而出的大量鲜血把我震惊的合不拢嘴
我听到“哗啦”一声轻响,有个什么玻璃弹珠似的东西随着血液从它的胸膛里流了出来,被冲到了我的手边。
这是什么
我捏起来把它攥在手心里,它被麒麟的体温烘的滚烫滚烫的
“原来秘方在这儿”林医生闭上了麒麟的独眼,小声说道。
我有些颤抖,谋反者他们要找的仙丹秘方,原来的确是存在的,只不过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它不在人类的身体里,而是被藏进了麒麟的胸膛
公麒麟一动不动的躺在了身边,它是那么的聪明,我认为它撕扯开自己的胸膛,其实是故意的一来,它不愿意秘方落在叛乱者手里,二来,它不愿意吴锦城带上静谧之城的青鸟面具。
梁阿婆还差几步就爬到钟台之上了,麒麟如此动作,目的是彻底放干全身的血,就算吴锦城亲自过来,也喝不到什么有用的血液了。
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钟台及其快速的流淌到了海水里,美丽的独角麒麟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标本
“你们”梁阿婆在脏兮兮的钟台上探出了脑袋,见到麒麟成了这副模样,气的苍老的面容马上就扭曲了起来。
我心里又痛又气,张嘴想骂人,却发出了一声冷笑“吴锦城啊,你以为世界上的一切都能按照你的计划运转吗物极必反,你永远也不会当上东王公的你这个”
“走。”
林医生不等我闭嘴,打断了我的咒骂,拉起我胳膊就向后倒退。这时,我的脚掌前方崩起了两三点冲击带来的动静,是他们的人气急败坏,想要把我也给打死
“操你姥姥”我一边任由林医生带着我往后跑,一边高举起中指发泄着心中的愤恨,“你们那是啥眼神啥枪法啊姑奶奶在这儿呢来打呀sb们”
“哈哈哈哈哈sb了吧老吴”
我的辱骂声回荡在水面之上,传遍了静谧之城的大小角落,耗子哥遥站在赤金楼阁的三层露台边缘,以特有的放荡不羁的笑声回应着我的情绪。
林医生“噗通”一声下了水,他张开双臂等着接应我,我刚把一只脚悬在了空中,在很遥远很遥远的城外、在蓬莱岛看不见的某处,突然又传来了一声非常哀伤的长啸
那一定是母麒麟在远方回应着亡夫临死前的那声呼唤。
可是,这声长啸远没有那么简单,伴随着此声而来的,是大地的突然倾斜
原本在海神的战争刚爆发的时候,圆月火山正好进入了活动期,那时我们已经经历过几番地震的袭击了,但是随着人与海神交战的白热化,除了气温越来越高,海水越来越热之外,火山的其他活动是渐渐停止了的。
而现在,沉寂下来的火山又突然这么凑巧的对麒麟的呼唤做出了回应,我不得不像传说中那样,怀疑麒麟是上天派下来的不可方物的灵兽
这一次爆发的地震太过于突然、太过于强烈了,基本上所有站着的人都栽倒到了一边。林医生被甩的没了踪影,应该是掉进水里找冬煌汇合去了,而还没来得急跳下去的我,却被一个起伏顶了一下,又沿着来路,滚回了钟台中央
梁阿婆也爬在地上,她死死的抓着大钟,才能保证不会摔下去,而我刚好一屁股撞了过来,从她身边经过,眼看着地面还在不住的倾斜,我又没有任何扶手,只好就势一翻身,一把抱住了梁阿婆的双腿
这下老婆子可吃不消了,她双手支撑着两个人的重量,又得承受着地面起伏带来的颠簸,累的是大嚷大叫,死命的踢着双腿,想把我这个大累赘给踹下去
可是我哪儿能松手啊,下面的水里全是金线,在这样晃荡的水流中我单靠自己的狗刨技术,是根本稳不住身体的,进了水里我不是被淹死就是被水花呛死
“呯”
三层露台上传来了吴锦城的枪响,我急忙扭过头去看,刚好看到耗子一脚把他踹开一边,他手里的那把枪顺势被甩了出去,形成一个完美的抛物线掉进了下面的海水里
对了,耗子一直号称是他妈半个芭蕾舞演员啊,他平衡力那么牛逼,钢丝都能走,颠簸几下又算什么这场地震正好给他带来了反击的机会
一圈一圈的水面波纹,逐渐变成了一层层的浪花,随着耗子跟吴锦城你死我活的激烈打斗,和城墙一样高的海水形成了滔天巨浪,把沉在底下、和浮在水面的尸体全都翻了出来,像要吐出这些残肢和头颅似的,让他们顺着浪头分散到城里的各个角落,然后均匀的摔在黄金铸成的楼顶上
我不幸被一颗倒霉老头的脑袋砸中了,他带着死不瞑目的眼神直飞向我的胸口,吓得我赶紧缩起头来闪避了一下,没想到这脑袋后方的白发太长了,它们乱七八糟的铺盖在我的脸上,牢牢的缠住了虫友军装的大纽扣和肩章
我靠,我满脸都是水珠和头发,胸口还挂着个瞪大了双眼的老头脑袋
梁阿婆都快哭出来了,她年轻的时候就算是个非常牛逼的保密人,这会儿体力也该到了极限了,可我还是不敢放手,反正她早就想害死我来着,不如我拉她一起去死好了
那边的三层楼阁上,耗子虽然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但他明显占了上风,吴锦城在地震的颠簸下压根儿都站不稳,只能非常被动的躲开耗子的拳头,看样子,他这东王公的梦想,是百分之百的要破碎了
真他妈活该我心里暗暗给耗子鼓着劲,人家麒麟的选择明明不是他,他还非得腆着个脸,宁愿杀害了人家也要赖着东王公的头衔,这下,真可谓是自作孽不可活了啊
又是一个巨浪袭来,水中的一颗海神头颅重重的打在了梁阿婆上方的大钟上,发出了一声沉闷至极的钟鸣。
而吴锦城一个没站稳,先是被耗子一脚踹到了露台的最边缘,又被突如其来的一个颠簸震的飞了起来,他半截身体露在了没有支撑的半空中,手忙脚乱的想抓住什么东西稳住身形,耗子不给他任何活下去的机会,上去就是一脚,把他的另外半截身体给踢了下去
吴锦城仰面朝天的从露台上飞了出来,他没有摔死,而是恰好被三根交叉在一起的金线挡住了下降,把他整个人托在了半空之中
他挣扎着想爬起身来,而这时,耗子爬上露台的外层,纵身一跃,准确无误的落在了吴锦城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