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不止围脖男,被幼虫控制的那些尸体都过来了。
露露长长卷卷的头发有几缕胡乱贴在了脸上,湿哒哒的发尾正朝屋子里滴落着水珠,她的眼睛一下不眨,直勾勾的盯着我的怀里。
我眼圈一热,差点忍不住叫出她的名字。她是死了,但她的脑子没有完全死。
就像霸王宝藏里的那个刘注,他死了,但他还守护了两千年的心脏,露露死了,但她还是想看一看她的儿子。
梁阿婆表情复杂的走过来,她掀开了我斗篷式的的长袍,看见那个又白又胖的小宝宝,惊的瞪大了眼睛。
奶奶个腿的,真是他妈一场孽,如果梁阿婆对待自己干女儿没那么多坏心眼,她现在当个抱着孙子的笑眯眯的外婆多好啊至于引起这么一场腥风血雨,还害的孩子没有娘嘛
我拖着他的屁股,把尾巴藏进手心里,朝窗外的露露撇了撇嘴,示意这是她的娃。
露露艰难的把手臂从窗户伸进来,把惨白的毫无血色的手指拼命指向小尾巴,我知道她是想摸摸他。
可就在我要往前走一步,想满足这个死人的心愿之时,身后的那个白发青年冲了过来,他一下抓住露露的手,死命的把她向外推
鲨鱼号的另外俩船员也过来帮忙,硬生生按着露露的脸,把她给推出了窗口。这时,慢动作的露露和突然发狂刘注一样,一下子挣脱开三个人的束缚,然后牢牢抓住了窗框,探身就想往屋里钻
白发青年尝试了几次都不能掰开她的手,干脆就抄起一把刀,狠狠的劈了下去
她可是露露啊我脑子一下就热了,我抱着孩子就扑了过去,希望能把白发青年给撞开,露露她是个单纯的人,她不会害死我们的
可是我刚把头撞在他的膀子上,他的第二刀就已经落下了。
不知道玄蜂是用了蜂毒还是蜂巢里的什么粘液,使她的尸体没怎么腐烂,从断掉的横截面可以看到,她的血液和油脂都是凝固在身体里面的。
可是,她原本柔软又有弹性的身体变得很脆,那一刀下去就像斩断藕瓜似的,那么轻而易举就把她的手给劈开了
露露带着半截断手,面无表情的向后倾去,被横在下面的一条金线拦了一下,然后“噗通”一声栽进了水中
玄蜂的幼虫不能沾水,她这回却整个身体都没入了水里。我知道,当幼虫离开她的大脑时,她可就真真的死透了
我感到一阵心痛,小尾巴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响亮声音,突然对着窗口嚎啕大哭起来
这哭声,在此刻寂静的如同墓地的城里,比一声惊雷还要突兀,我觉得就连那些死去的人们也该被叫醒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的怀里,当然连玄蜂也不例外。
在这样一个十万火急的节骨眼上,我肚子里的应声虫再次把我给背叛了
它像个大喇叭似的,一声接一声狂吼起来,拼命召唤着它的好战友玄蜂,它被我用鸦片威胁了多日,现在终于把憋闷许久的怨气给释放了出来
此刻,我们找东西堵住窗口显然是来不及了的,我知道自己这回难逃一劫,但捂着小尾巴的嘴巴或许他还能躲一躲
我举着孩子想把他送给梁阿婆抱着,自己去赴死,可她一看我转过了脸,就赶忙往后退了两步
我操,你是他干外婆啊
“嗡嗡”的翅膀震动声破风而来,我浑身都被汗水浸湿了,冬煌伸手想把我拉到身后,那个白发青年却把劈开露露双手的刀尖举了起来。
情急之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我双手把孩子紧紧抱住,露出了他屁股上的尾巴。
然后苦笑着看着屋里人震惊的神情,歪头躲过飞进来的一只玄蜂的攻击,伸腿踩在窗框上,闭着眼睛跳了出去
我觉得有一根金线掀开了外面的长袍,有一根金线刮掉了军服肩章上的扣子。
我捏住了小尾巴的鼻子和嘴,自己却被突然涌进来的水流和气泡差点呛死
这里的水一点儿也不冰冷刺骨了,我好像掉进了一个温泉,一身的冷汗都被洗涤干净了
我睁开眼睛看着水下的地面,那儿躺着不少我们没注意到的沉尸,大多数都是那些带着手链脚铐的奴隶,他们无法舒展四肢游泳,而脚铐上的那个青铜球也阻止了尸身的上浮。
我用力挤出了一丁点儿尿液,其实我在等着藏进水下的海神来救我。
不是想繁衍后代吗我死了可就不能生了呀
趁着玄蜂没摸清我方位的时候,我赶紧把头露出水面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潜下来,捂住小尾巴的嘴,保持他的鼻孔处在水面以上。
果然没过多久,我觉得水流有些动静,一转头,却被吓了一大跳
原来是露露的尸体头朝下悬在了水里,她和我从同一个方向跳下来,长长的头发却被缠在了底下的金线上,她的睡裙飘逸的在水里晃动着,正瞪着无神的眼睛,像一只传说中的水妖。
有另外的一个影子把她再也无法活动的尸体推到了一边,小心翼翼的躲开水中的金线,朝着我的方向游了过来,海神果然还是来了。
我觉得自己的体力还能撑住一会儿,但是手上的这个新生的婴儿可就不太能经得住折腾了,我还在猜测海神会不会直接就把他给弄死呢,那个水下的影子就拉住我后颈的领子,把我向着后方的一个圆形柱子拖动了过去。
在这个距离我才万分欣喜的发现,这个人是林哲宇
我的心脏都来不及多激动几秒钟,他的身后就出现了游动姿势十分怪异的其他人影,不用细看我就明白过来,那些才是真正来抓我的海神呢
上面有玄蜂,下面有海神,林医生能带我去哪里
我又捂住小尾巴的口鼻,任由他拖拽着,一头撞在了后面的那个大圆柱上。
我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什么建筑的梁柱,这是那个大警钟的台座啊
林医生推着我从底部的椭圆形拱洞钻进去,手扶着两边游上了台阶。这种感觉太他妈奇特了,台阶我走过无数遍,这是头一回浮在它上方,顺着水流游动到了顶层
我的头部终于露出了水面,我甚至来不及深吸一口气,就赶快松开小尾巴的鼻孔,这孩子都被我憋的脸色发青了,幸好有林医生赶紧给他压按了几下肺部,才强迫他恢复过来。
“你的安全在第一位,千万别死了。”他捂着嘴巴,超小声的提醒了一句。
我感激的点点头“你也是”
传递警示指令的大钟就在上面了,林医生拔下我的军刀快速爬上去,把钟锤上的连接线给割断了,他示意我靠边,然后费力的推动着它滚了起来,将大钟锤竖着丢进了沉没在水下的楼梯道里。
这样,海神就算知道了我的位置,也根本没有空间挤进来了,他们要搬开大钟锤,可得费不少劲才行
我长舒了一口气,我和小尾巴这条命,可都是让林医生给捡回来的
可是我的应声虫仗着有盟友在附近,一会儿也不愿意歇着,拼尽了力气的想让我死。这种感觉就像肚子里塞进了一只扩音器似的,我恨不得现在就让林医生抄起手术刀,给我来个剖腹取物
玄蜂很快就又锁定了目标,振动着翅膀冲向了钟台
林医生出奇的冷静,他把空心的大钟微微侧着抬起来一些,示意我和小尾巴都钻进去,然后他自己也贴着地面躲到了大钟的内部。
这时,玄蜂都已经开始向着我们发动攻击了,但有一层坚固的金钟罩铁布衫挡在外面,它们根本无法从我们头顶的百会穴注入毒液,也不能从大钟下方的缝隙里飞进来。
“叮,叮,叮。”
玄蜂铁管似的尾刺不停的敲击着大钟的表面,应声虫发出来的声音在大钟内部产生了巨大的回音,使它们分辨不出我头部的方位,它们致命的尾刺都完全触碰不到我们的身体,即使应声虫和小尾巴一块儿扯破喉咙的高声呼喊,玄蜂对我也不造成什么伤害
蓬莱的气温变得越来越高,大钟的内部非常的闷热,更何况我现在还和一个小屁孩、一个冷脸热心的医生挤在里面,那温度可想而知
林医生距离我很近很近,如果把这个大钟拿开,我们这个姿势基本上就是抱在一起了我觉得怪难为情的,也挺觉得突然,他这回救我可真是豁出去自己的命了。
我有自知之明,人家一个痴情已婚大冰山,肯定没有恋童这个癖好,但我和他相识不过半年,虽说是进了一个小队,但不至于突然转变的那么快,还说出“你的安全在第一位”这种让我匪夷所思的话吧
我听着他不慌不忙的心跳,闻着彼此衣服上蒸发的水汽,觉得挺别扭的,咋对我这么好啊
“你别乱动,这些东西也不傻,一会儿就走了。”他说着,把我往他跟前又拉进了一些,“你一定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