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住了狼狈不堪的怪人身上散发出一种安静到极致的气场,他伫立在熊熊烈火中央,右臂伸直向前,手掌像握住了一团空气似的张开。
他轻轻的吐出两个字“去吧。”
火焰马上扑过来,把小触手和怪人一起吞没进去,我隐约听到了一个小孩子的哭泣声
是还魂草吗它在痛吗
那哭声渐渐远去,满含着哀求、不舍、委屈,我的眼睛在遍地火焰的映照中,也仿佛跟着它一起逐渐融化了。
怪人和煤炭工人一样周身漆黑,从骇人的火焰中走出来,抬起头向我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你他妈的真是要吓死我啊
我这才放心下来,长长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瘫坐在大鼎边上,这一切可怕的梦魇终于算是结束了吧
“耗子哥你刚才看到没怎么样怎么样”怪人从刚才那一刻神佛般的姿态中忽然跳脱出来,像小学生讨要奖赏似的,语气里尽是掩饰不住的兴奋。
耗子正夹在门缝里,艰难的用双手把自己推出来“给你70分吧,和老朱没法比”
“70就70,你的脸也像70岁的”怪人不服气的嘟囔着,然后突然被一棒子打醒似的吼了一嗓子,“对了冬爷冬爷死了吗”
“你个砍脑壳的猪儿我活着呢”
长廊里传来一声虚弱的川普,和手术剪被合起的清脆碰击声,是林医生在那边救命呢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休息片刻爬坐起来,看着脸色发白的冬煌、满手血迹的林医生、还有光着上身的眼镜依次钻进来,心想“生死之交”不过如此吧,虽说17年一点点构造起来的世界观被破坏成了残桓断壁,但好在我还能活着接受这些不可能的事实,这段短暂的冒险经历肯定要改变我这个渣渣的一生啊
“老子和冬爷已经废了接下来怎么办就靠你们几个后辈了,还有你,天上的小六一,表现不错嘛,老子都有点正眼看你的意思了”耗子挪过去,和冬煌林医生并排坐在一起,一脸干皮还闲不住嘴。
我被这个原先的仇家夸的有点洋洋自得,一本正经的晃了一下链条回应道“你们不是说要把这个大鼎放下去吗打算用什么办法”
“到这里好像就没有出路可走了,你能看到那里面藏了什么东西吗”眼镜在下面比划着手势,好像在测算距离。
蛛网链条上的灯光大多被我砸下去了,剩下的那几点残火只够照亮大鼎的外侧轮廓。我转身站起来敲了敲大鼎,手感凹凸不平的,想必是在表面雕琢了什么花纹吧,从触感上来看,这应该也是那种青铜合金铸成的。
蜘蛛网中心的锁链分别捆住了大鼎的四只鼎足,把它架在空中,加上它原本的高度,我是连蹦加跳都碰不到它的耳朵,更何况看到里面的东西呢
我专心致志的围绕着大鼎走了两圈,不仅一无所获,还一脚踩中了链条间的缝隙,险些整个人栽下去
“你可悠着点老实的坐着吧,要不就回来,我们再想想办法”眼镜看我身手够呛,连忙摆摆手,示意我等着就好,“咱们几个的身体状况肯定是不能像她一样爬上去了,只有想办法把那东西放下来”
原本嚣张的还魂草只剩下了一大堆焦黑的灰烬,此刻正冒着白烟摞成了一个大坟头堆在一边。
我趴在链条上向下张望着,时间一长脖子就有点吃不消了,既然我的下油雨任务已经完成,干脆就回到地面去吧
“没残疾的都行动起来,看人家小六一手脚多麻利”耗子拍着和脸颊不相称的双手,催促着我们都去找找可用的线索。
可怜的冬煌是队里受伤最严重的,他颇为无奈的笑了一下,也想为我们的进度出一把力,却刚撑起上身就痛的倒抽一口气。
他的膀子都快裂开了我们赶紧又把他按回地上,让他在耗子旁边静静的呆着。
怪人刚把他放平扶好,就马上别过头去,蹲在地上拼命的呕吐起来
“没事吧”我急忙跨过去,帮他拍了拍后背。
他吐出超级一大滩污水,我们俩距离比较近,那液体都迸溅到了我的脚面上
耗子叹了口气,自责的说道“让他吐吧,这是老子的洗脚水”
说是洗脚水,但应该不会那么简单的,这儿根本没有流动的水源,那个小坑里的液体肯定是放置了两千多年的陈年老浆了就算没毒也绝对不是什么好玩意儿怪人真是挺坚强的,就这也能喝下去,还喝了那么多
更何况触手在伸进他胃里的时候,他像被做了胃镜一样已经干呕了若干次了,只不过每次都把涌到嘴里的液体又硬着头皮给吞了回去
这个牛逼闪闪的人物啊
眼镜从满地滑腻的油污中捡起了每个人掉落的武器,他又拎起一根长明灯架丢在林医生身上,没好气的说“现在你的伤比他们轻多了,有了这拐杖,你就是个健全的人,起来走两步吧”
林医生点点头,把剩下的半板消炎片丢给冬煌,一瘸一拐的走开两步,然后提醒我们道“还魂草死了,上面那东西被捆着,能入手的只有这些人像了。”
林医生往四周一指,我才开始认真的审视这些奇怪的巨人
它们的神态都是统一的肃穆,但形象面貌各有不同,从下往上看去,它们的五官是有点夸张的,总之不太像标准的中国人,而且就衣着服饰来看,和项羽所在的那个秦末汉初的时代风格也有点区别。秦服的普遍样式是把左边的衣襟加长,向右绕到背后,再绕回前面来,腰间以宽带系住。这些巨人的穿着却千差万别,各有各的独特设计。
我想起之前那个站立巨人的头顶,和蛛网之间是有一根链条连接的,那么其他的铜像呢坐下和起立的两种姿态又是什么意思
我又找了个衣服皱褶比较多的坐姿铜像,想爬到它的头顶看看那根连接是否同样被栓在了脑后。
不过这尊铜像的肩上披着一条打磨光滑的长巾,我完全找不到可以下脚支撑的地方,尝试了几次跳跃也抓不住任何能继续向上的凹槽。
我停下来呆了一会儿,突然发现目光平行处,有一块疙疙瘩瘩的刻痕。那片东西正好刻在铜像的前胸上,被披肩投下的阴影覆盖着,不费点眼力是绝对看不出来的
我从披肩底下伸手摸过去,感觉那些刻痕有点类似内衬衣服上的暗花,但又比暗花的分布密集了许多,它们好像符合着什么样的弯曲规律,一朵朵整齐的排列在前胸位置,乍一看每朵都是独立不同的纹饰,仔细观察又觉得相互之间有些共同的联系。
直觉告诉我这玩意是有猫腻的
我赶快转过头去,把瞎转悠的几个人全都喊过来,指给他们看了看这一片奇怪的前胸。
“完全看不清楚”
眼镜很无奈的耸了耸肩,地面到我所处的位置是有一段距离的,站在那么远的地方,肯定看到的只是一团阴影下的疙瘩而已,更何况眼镜连眼镜都没了
“道哥,拓印膜还在吗既然咱们都不上去,让她带下来一起研究吧”眼镜转向怪人,推了他一把。
怪人指指我,做了个很下流的手势,摸了摸自己的胸部。
我楞了片刻才明白过来,他是说我身上的冲锋衣口袋里有东西
我鄙视了一下自己的思想,赶快拉开前襟拉链,从内侧口袋里摸出了一沓滑滑的纸张。
“这是拓印膜,外面的公安机关用来给车牌做记录用的。”眼镜解释着,像我比划了一下,“你把它展开,贴在你说的图案上,用力刮一刮就行了”
我照着他的方法,把那张外面有点滑、里面有点磨砂的纸用力按了上去,一点点抹平翘起的边缘只见铜像上的暗花渐渐反着出现在了纸张的背面,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拓印啊
“你既然能上蹿下跳的,就去看看这个上面有没有吧。”我刚刚回到地上,林医生又指向隔壁墙上的铜人,把我派遣了出去。
有点意思,在前胸的同一个位置,每一尊坐着的铜人身上都有相似的暗花出现,而我明确的记得,这在站立的铜像前胸是没有的。
几个人都来了兴趣,纷纷坐回冬煌的身边,相互传阅着那几张奇怪的暗花图。
“一点儿都看不懂,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耗子把我辛苦记录下的拓片哗哗在手里甩动着,一张干瘪的脸皱巴的更难看了,“老子汉字都认不全呢,还是你们有学问的去研究吧”
可怜的我怀揣着剩下的几张拓印膜,正一尊一尊的为他们收集着线索呢,听到耗子这句话,突然来了灵感“文字的话,都是由曲直两种线条构成的,每一个都是绝对唯一的,字和字之间又都有着几个相同的笔画,说不定拓片上的图案就是工匠刻上去的文字呢”
“可我一个都不认识”眼镜不确定的回应道,“汉字肯定是不可能的了,难道是项羽那个年代的文字秦末的话,用的是小篆吧”
“其胸前铭。”林医生仿佛大彻大悟般打断了他们,自顾自的说道,“金人高三丈,其胸前铭,李斯撰文,蒙恬书写。三丈等于8到9米的高度,正好符合,这是秦氏天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