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热的空气烫得我连眼睛都睁不开了,我的心脏承受力到了极限,它几乎都要从我嘴里跳了出来
妈的,别让我死
我紧闭双眼咬着牙,恶狠狠的诅咒着宝藏设计者。没过多久,仿佛诅咒灵验了似的,我觉得脸边空气的温度降低了
是错觉吗我不敢放慢动作,慢慢的尝试睁开眼睛我的周围从什么时候起居然没有火焰了脸上裸露出来的的毛孔明显的感觉到一丝久违的凉意,这会儿我才意识到脚底的路是不断向下倾斜的
有救了我激动的热泪盈眶,却突然发觉耳边没了林医生惨烈的喘息声。
我心里一慌,赶忙停下来,硬生生掰下脖子上的泥巴大围脖,费力的转过身去妈呀,他倒在后面的地上,靠两只手向前慢慢的拖动身体
火都烧到他头发上了我甩掉背包弯腰站起来向他狂奔而去身上的干泥块哗啦哗啦的往下掉着,他抬头看着我,向我伸出一只手来。
我永远也忘不了他这一刻的眼神那是一种在彻底的绝望中透露出的、如此微小却坚毅的、强烈的求生欲望。
我一把拉住他潮湿的手,上面竟然满是滚烫的鲜血我不断被顶板碰着头,半蹲着使出吃奶的力气,吼叫着把他往前拉
虽然我没吃过奶,但那一刻我真是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别说吃奶了,我连尿都快挤出来了
终于,我把他拉回了地势下降的坡道上,火焰并没有跟过来,它们似乎只飘在空气的上半部分中。
地上除了焦黑的印迹,还有两条触目惊心的血道,它们是从林医生的膝盖上磨出来的
我摘掉防毒面罩,瘫坐在地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消防队员才是这个世界上最牛掰的人,火焰什么的实在是太危险太难对付了
林医生没了动静,像个死去的壁虎一样四肢扭曲的趴着。我怕他真一口气上不来死掉,连忙给他翻了个身,摘下面罩。
他的形象真的惨不忍睹头顶的一撮毛发还散发着焦味,两只手掌上满是死皮和血迹,手肘的袖口破了长长一条口子,裤腿的中间磨出大大小小五六个破洞,露出来的膝盖那叫一个血肉模糊,到现在还正往外冒着血丝
我捧起他没穿鞋袜的脚一看脚背肿成了一个半球,乌紫乌紫的他已经没有右脚踝关节的概念可言了,五个脚趾也不同程度的磨出了已经破裂的水泡。
老天啊,我救下的这个人刚才遭受了怎样的一场浩劫啊
我也躺倒在他身边,就像做了个干洗似的,把鼻头上的干泥巴撕下来,上面都拔出了几颗黑头。我费力的脱下硬成盔甲的冲锋衣,把糊在皮肤上的泥巴倒模统统撕扯下来上面都粘着我一层细密的绒毛。
休息片刻,我从林医生包里找出医药盒,仔细的给他剪掉死皮,擦了擦伤口。
这个过程是非常揪心的,可说实话,我心里还很内疚。火是我放的,虽然本意是为了给他煮碗热饭,但在浓痰深渊里,人家也救过我的命,我总归是亏欠的一方。
上坡的火势愈加凶猛起来,如果没有这条陡坡,如果火焰不是只在空气上部燃烧,我们俩这会儿都该外焦里嫩、入口即化了
看着地上的防毒面罩,我猜着火的应该是可燃气体,它们混合在空气中,却又轻于空气。
我们还没窒息而死,这说明通道前面有出口,生命安全暂时不用担心,不过我没胆子自己探路,只能一脸怂样的祈求林医生尽快苏醒。
实际上他早就醒了,只是没力气动弹,我给他剪烧焦的头发时,正对上他冰刀一样锐利的眼神,惊得我一后背冷汗
上头的石板中隐约传来“呲咔呲咔”的声音,这种动静我实在熟悉无比,顶上一定有机关在运作
听着声音的逐渐远去,我感觉大螭吻正从房间的一边滑到另一边。
紧接着,更远的地方也传来接二连三的石头摩擦声。难道上面还有其他人谁又触动了机关
“霸王宝藏又被封存了,这下你该明白那具干尸了。”林医生闭上眼,轻叹了一口气。
想到那具干尸我恍然大悟,林医生的验尸报告是这个意思
他说尸体之所以变成干尸,是因为在高温下脱了水。
通道里起火,上面螭吻的房间就等于是个烤炉,原来那倒霉的西汉人是被烘烤成牛肉干的
怪不得他灌进小螭吻的血都变成了黑色的粉末,怪不得我们进来时所有的机关都要重新开启因为高温把所有的水都蒸发了,螭吻空着肚子退回了第一道铺首所在的拱洞,而蝙蝠洞的石柱也应该升回去封住了入口,一切就像我们没来过一样
那么上一次通道里是怎么起的火除了西汉牛肉干之外,还有谁来过这里,向我一样闯了祸他们有没有挖出宝藏霸王的藏宝室里究竟是什么
“把手术刀抽出来给我。”
林医生打断了我排山倒海的疑问,半倚着温热的墙壁坐起来。我顺手把医药盒递了过去,他大概是要亲自动手处理伤口了。
“你来,帮我挤。”
“挤啥”我从牛肉干问题上回过神,看到他正用酒精棉球擦拭着刀尖。
他极其艰难的探着身,把锋利的刀尖抵在紫黑色的脚踝肿块上说“把淤血挤出来就行。”
我看他马上就要发力下刀,急忙喊停“等等你脚不想要了过段时间就消肿了,不至于这么暴力吧”
“放血最快。”
他根本不理会我一脸的惊恐,直接在肿块侧面划了一道小口
“我的妈呀”
肿块里的脓血终于得到了释放,一涌而出我吓得还没来得及躲开,林医生毫不停顿的在另一边又开了个口子
“按住,帮我挤。”
好血腥
他一头一脸的汗水,满手血痂提着刀把,看准位置就用刀尖点个小孔,我心里真是一百个不情愿蹲在这血淋淋的蹄髈跟前
我伸出手在他瘪下去的脚背上轻按了一下这触感,居然和灌汤包一样
汤汁淌的到处都是,林医生用刀背一下下推动着里面的肉馅。
“不行下不去手”我扭过头揪心的难受,他把自己的嘴唇都咬破了,满脚都是恶心的血水。
林医生不再使唤我,也不再吱声,默默的在我背后处理着自己的灌汤包。我真佩服他强大的意志力,无论什么情况下,绝境也好、危机也好、要死了也好,他都能坚定不移的保持着活下去的信念,和变态级别的冷静操作。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世界之大,我是井底之蛙,我是渣渣。
大概是可燃气体消耗殆尽,火焰逐渐暗淡了下来。后面传来撕扯纱布的声音,林医生似乎把灌汤包搞定了。
我有些过意不去,转过身帮他收尾,只见先前的大肿块像瘪了的气球一样形成一片暗红色的褶皱。林医生脸色煞白,剪纱布的手抖得很厉害,除了眼神,我一点儿也看不出第一次见他时的那股凌厉锐气了。
“行啦,你歇着吧,剩余的我来,就消炎缠纱布是吧”我递给他一瓶水,接过剪刀,露出一个“包你满意”的笑脸。
他举起瓶子想喝口水,却半天没能拧开盖子。
这就是所谓的元气大伤吧,我觉得他虚弱到一阵风就会吹跑。
我帮他拧开水瓶,又从所剩无几的食物中剥了两根火腿肠递过去,他朝我点点头,极慢极慢的吃喝着,坐着睡着了。
我试探了一下他的鼻息,确定他没死才放下心来,这后面的路不知还有多长,但愿他能有个好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