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好端端的平地上,我忽然掉了下去手里的电筒被甩的老高,重重的砸在脑门上。
我疼的眼冒金星,张开嘴想呼救,可突然一大口泥沙一样的东西就灌进了口鼻中我本能向外呕吐了几口,紧闭嘴巴努力抬高头。
手电滑出去很远,我隐约看到光斑闪烁着沉了下去,身上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又黏又湿,我正在被层层包裹起来,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无力,好像被一股力量逐渐拖向背后的深渊里
我试图挣扎着站起来,却浑身使不上劲儿,双脚瞎划拉了老半天也没触碰到着落点。
“别乱动,平躺”
林医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我瞬间激动的热泪盈眶先不管他是敌是友,至少他是个活人啊还有人能救我
“手掌张开放平,抽出腿”
我的胸口被压迫的喘不过气,四肢像绑了沙袋似的抬不起来,一头一脸都是黏糊糊的东西,甚至嘴里也含着一口我无法开口说话,口腔的温度和唾液使它慢慢流向我的咽喉,这种感觉就像一口没吐出去的浓痰又吸回来一样恶心
我按照林医生说的,摊开双臂,把脚努力往上拔,可还没开始使劲呢,屁股就沉了下去,我又一头扎进了浓痰里
上面传来模糊的呼喊,可我耳朵都被堵住了,根本听不清。
完蛋啊,这下要死了。
死在浓痰里
我的脑门突然猛一生疼,有个什么重东西砸了过来。
手电筒砸的那一下还没消肿,这在同一个地方又来一下我痛的呲牙咧嘴,脑袋都被劈开了
我使劲抽出一只手去捂了把额头,感觉到那个劈开我的凶器就在脑门上,我随手抓住拉了一把,头部居然借力浮出了浓痰表面
鼻孔都被堵住了,我用尽肺里的最后一口气向外喷了一下,浓痰和鼻水喷涌而出。我贪婪的呼吸着外面的空气,使出小狗甩水法晃掉了脸上的东西,艰难的睁开眼
林医生像个马猴一样吊在空中,一只手缠着垂下来的绳索,一只手上缠着皮带。
皮带的另一头在我手里,原来刚才砸中我的是金属皮带扣
“仰面朝天躺下,我拉不动你”他腰上挂着手电,我发现自己正深陷在屎黄色的浓痰状泥沙中。
有了皮带的牵引力,我终于静止住不再下沉。我看林医生快撑不住了的样子,赶紧慢慢向后躺下,张成一个“大”字浮在痰面上。
林医生拉回皮带单手扣上,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个圆环,做了个引体向上,在腰带和手腕的绳头之间捣鼓了一下。
他突然猛一松手,身体向下坠了几十公分我以为他撑不住了要掉下去,没想到他脑袋一下插入浓痰里,腰却被挂住了
林医生腰部发力,把头拔出来,他的脑袋就像个大菠萝,沾满了黄黄的泥浆。
我看清楚他腰带上挂的小圆环是个攀岩扣,我们入学军训的时候见过这玩意。
他脖子扭曲成一个恐怖的角度尽量不和浓痰贴面,指着吊绳说“救命稻草。”
这条绳子我认识,本来是捆绑背包用的,后来怪人直接割断了一头,剩下的一堆散绳就和暗箭缠在一起没解开。我仰视着上方,顶板的距离并不高,没有一丝缝隙,可绳子就这么突兀的伸下来了。
对了,耗子抓了一把扔过来探路,这应该就是缠绕箭上的其中一根
我和林医生刚才的处境没差别,为什么同样掉了下来,我一头扎痰里,人家就有本事力挽狂澜
我对自己怎么中的招一点都不知情,问他道“我们既然掉了下来,怎么说也该露出个洞吧为什么上面是平整的石板”
“这是连环翻板,绳子被翻板复位夹住了。”
我脑子里闪过七巧板、积木板、我的硬床板,我追问道“翻板是个什么东西”
“靠这个东西保持平衡的陷阱”
林医生用半坐的姿势挂在空中,他用手电往旁边照了照,我才发现在这个空间斜上方的位置,还悬挂着一枚微微反光的铜球
这枚铜球的直径和我145的身高差不多,由一根长链条拴着,从漆黑一片的头顶突兀的垂下来。
“现在是正常状态,一旦上面翻版承受的重量比它沉,平衡就打破了。”林医生接着说,“人掉下来,多出来的重量消失,它又会翻回去。”
我努力想象着他描绘的画面“你是说,上头的地面被耗子他俩一踩,原地翻了个前滚翻”
林医生旋转了一下自己的手背,思考了一会儿我的修辞手法,说“恩也能这么比喻,好几块翻板同时翻了前滚翻,另外两个掉进了其他翻板里。”
无数小板板在我脑海里开始闹腾起来,我赶紧眨眨眼,把思绪带回眼下这个生死攸关的场景中来。
“那接下来怎么办”我逐渐漂浮到了林医生的鞋底下,“从哪儿出去”
“不知道。”
“那你就吊着我就漂着”
“恩。”
我多希望他能像刚才一样,滔滔不绝的说出一大堆让我豁然开朗的话,虽然我知道我们俩的处境差不了多少,他如果啥都懂也不会掉进来了。
“你往下看一眼我身子底下是啥烂稀泥”我怕再沉下去,不敢乱动,只能对着他的鞋底发问。
他从头上抹了一把黄色浓痰在手里摊开“是流沙,有沙粒,细土,和水。”
“我的妈呀,沉下去岂不是和活埋一样”
“表面应该有张力,你乖乖不要动就没事。”
“难道就这么等死”
“恩。”
我恨死了他的惜字如金和波澜不惊,换做是冬煌他们中的任何一个都好,别让我和这个大冰块死在一起啊
可他虽然嘴上说着等死,实际行动却在拼命的寻找着出路。
我啥忙也帮不了,只能看戏一样躺着,看他用手电照过这里的每个角落。
这是个密闭的陷阱,黄沙浓痰覆盖了一半的空间,我脚下有多深、最底层是什么,谁也没法知道,沉下去等于被活埋,躺着不动就得饥渴而死。
“你离开我脚下。”林医生突然来了一句,手电再次对准了悬着的球体,“我失手就会掉下去。”
“你打算干嘛”
“荡上去。”
我想起眼镜惯用的数学法,按照他的思路,把眼前的场景构建成了带对角线的矩形,目测了一下林医生和铜球的位置纵向看球略高一点,横向看,吊绳再怎么倾斜,长度也不够一个对角线的距离,荡过去也碰不到球体。
“别冒险了,太远了。”我提醒了他一声,“你不但碰不到球,还可能把绳子扯断的”
林医生从腿挂包里掏出一把钢刀,在身上擦了擦说“对,就是要割断。”
我一下就慌了,他如果在荡出去的瞬间割断绳索,角度对的话确实能碰到铜球,但这不是杂技现场啊一旦失手掉下来我也拉不住啊那我们俩可真一点儿救都没了
“别别别冲动”他已经开始前后摇晃身体,准备赴死了,我吓得连忙大叫,“你不想活了你要那破球干啥你这样会比我先死的”
“死也不能死在这里,我这样做是唯一的活路,你闭嘴。”他冷冷的打断我,晃动的幅度更大了。
“别激动啊冷静一下会有其他办法的,你等”我紧张的要命,双腿乱踢了几下,马上我的头又浸入浓痰中了。
火烧眉毛了啊我急得全身僵硬,努力半天都浮不起来,好不容易露出了头,我赶不及甩掉泥沙,用力挤了几下眼睛。
一睁开我就心脏骤停了林医生在据我脑袋一米处上方,像空中飞人一样大幅度的荡了过来
我甚至来不及呼喊,他已经利索的在空中划断了吊绳,整个人呈一条流线飞向铜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