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侯府正堂之内,此时却是黑压压一片人,堂内左右八张雕花大椅上,俱都坐了一名长者,各人身后,亦有不少人站着,或老或少,济济一堂。
齐家三老太爷坐在左首上方,锦衣裘帽,布满皱纹的苍老脸上,一脸冷色。
三房的五爷并不在场,但六爷却是站在三老太爷背后,一脸戾气,在他身边,齐玉也是一脸寒霜。
堂内左右各有两支灯架,点了四盏油灯,倒也是将堂内照的十分明亮。
杨宁进到正堂之时,堂内还有不少人在交头接耳,颇有些哄杂,等到杨宁出现,所有声音立刻停歇下来,无数双眼睛齐齐盯在了杨宁的身上,表情各异,三老太爷瞧了一眼,冷哼一声,抬手抚须,一副老成持重之感。
杨宁扫视一圈,含笑道:“齐家的老少爷们都来了?”拱了拱手,道:“齐宁向诸位长辈见礼了。”
齐家是大族,除了嫡系几房之外,尚有诸多偏方枝叶,根源几乎都是在江陵一带,不过随着老侯爷入京,齐家两代锦衣侯都是大楚栋梁,齐家各支抱着大树好趁凉,也都纷纷迁徙到了京城。
锦衣侯未必会给这些旁系枝蔓多少好处,但毕竟也是同族中人,而且借着是锦衣侯的亲眷,在京城做事,也多少会方便许多,其中亦有不少人在各个衙门担任职务,亦有不少人则是在京城经商。
三老太爷一房倒是以经商为主,相较于锦衣侯府只有两处铺面,三房在京城的铺面却是多出不少。
锦衣侯在世的时候,齐家嫡系旁支男女老幼自然以锦衣侯为主,不过三老太爷在老侯爷过世之后,已然是成为了齐氏家族的族长,族内事务,三老太爷却都会过问插手。
杨宁打了声招呼,却并无人回应,不少人都撇过了头去。
杨宁淡淡一笑,径自往正首主位走过去,刚要坐下,六爷已经冷笑道:“且慢,齐宁,你不睁眼看看,族中老少都在这里,今天开的是族会,你敢坐在主座?”
杨宁根本没有搭理,径自一屁股坐了下去,堂中众人顿时议论纷纷。
“都别说了,这是锦衣侯府,我自己的地方,别说坐着,就是躺着,你们也无权干涉。”杨宁靠坐在椅子上,甚至翘起了二郎腿,悠然道:“各位叔叔伯伯搞这么大阵仗,同时到来,不知意欲何为?侯府的饭口已经过了,有人若是没吃饭,可就对不住了。”
此言一出,不少人显出恼怒之色,更有人连连摇头。
一名长者咳嗽两声,道:“齐宁,你既然是世子,就该有世子的样子,如此不成体统,被外人知道,咱们齐家......!”
他还没说完,杨宁已经打断道:“劳驾,你又是谁?”
长者一怔,三老太爷终于开口道:“你不用管他是谁,齐家老少爷们今天大都已经在场,你也不会都认识。”
“那倒也是。”杨宁笑道:“三老太爷是族长,族中事务,都是三老太爷一手遮天,认不认识别人也无关紧要。”
六爷闻言,怒道:“齐宁,你说话客气点,还懂不懂规矩?”
他上次被杨宁一顿爆揍,打破了脑袋,心中对杨宁是恨之入骨。
“齐松,你不必多言。”三老太爷神情阴沉,看向杨宁,问道:“我问你,要将齐玉母子逐出侯府,是你的主意?”
杨宁瞥了齐玉一眼,见齐玉正恶恨恨地瞧着自己,哈哈一笑,点头道:“不错,是我的主意。”
堂内一片哄然。
“齐宁,你父亲的丧事刚刚办完,他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对自己的骨肉兄弟下手,还有没有天良?”三老太爷愤怒道:“你心胸狭窄,不容他人,锦衣侯的声誉,便要断送在你的手中。”
杨宁晃着二郎腿,问道:“我让他们今晚子时之前滚出侯府,应该剩不下一两个时辰,三老太爷,你领着一大帮子人过来,是不是要为他们母子说情?”
三老太爷冷笑道:“说情?老夫还需要向你说情?”
“哦?”杨宁道:“那三老太爷的意思是什么?”
“你犯下大错,我身为齐家的族长,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三老太爷冷冷道:“我给你一次机会,收回你的话,再向他们母子道歉,念你年轻不懂事,此事就到此为止。”
杨宁似笑非笑道:“如果我不这样做呢?”
三老太爷也不回答,颤巍巍起身来,拄着拐杖,环视一周,道:“齐家的老少爷们,大家今天在这里,有些事情老夫就摆在台面上说。”咳嗽一声,才道:“锦衣侯当年出征之前,找老夫谈了一夜,嘱咐老夫几件事情。”
所有人都瞧着三老太爷,堂内一片肃静。
“锦衣侯当时最为担心的就是齐宁,大家知道他以前是什么样子,所以锦衣侯觉着,如果让齐宁继承了爵位,懵懂无知,不但会遭人耻笑,恐怕在他手中,锦衣侯的名声也会彻底败落。”三老太爷叹道:“锦衣侯那时候就有让齐玉继承爵位的想法,大家也都看在眼里,这两兄弟比较,齐玉无论在哪方面都远胜齐宁。”
六爷已经高声道:“不错,齐玉聪明懂事,德才兼备,反观齐宁......!”瞥了齐宁一眼,冷笑道:“他此前做过败坏家风的事情还不多吗?”
杨宁只是带着浅浅笑意,并不说话。
“锦衣侯那时候就托付老夫,如果齐宁改过自新,族中上下自然尽力相助,可是如果齐宁一直懵懂无知,就让老夫主持,帮助齐玉继承爵位。”三老太爷苦笑一声,“齐宁是嫡长子,我不忍轻易破了门风,所以这几年一直都等着他成长起来.....!”摇头道:“可是一番苦心,付诸东流。次子自从锦衣侯过世之后,变本加厉,不但目中无人,而且不敬长不爱幼,如今更是胡作非为,要将齐玉母子驱逐出府,大家心里自由一杆称,掂量掂量,这是对是错?”
众人一阵议论,大都是对齐宁大加指责,除了少数几个人沉默,几乎是一边倒支持三老太爷。
“这种兄弟相残的丑事,绝不能发生在我们齐家。”三老太爷年纪虽大,但声音却还响亮:“而且锦衣侯临行前,嘱咐过老夫,就担心有人欺负齐玉是庶出,会对他们母子不公,让老夫多加照顾,只要老夫有一口气在,就不能任由某些人胡作非为。”
杨宁笑道:“三老太爷,你说都是父亲嘱咐你的,不知道当时还有谁能作证?”
“这不需要人作证。”三老太爷语气强硬,“齐宁,老夫说了,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向他们母子道歉,老夫可以暂时不追究,可是......!”
“那就不用多说了。”杨宁脸色也冷下来:“我说过的话,就不会收回。如今锦衣侯府是我做主,齐玉母子是我驱逐出去,过了子时,他们若还留在府里,我就打断齐玉的腿,不相信的话,大可以试试。”
堂内一片哗然。
“你......!”三老太爷气得脸色通红,怒道:“好,齐宁,你既然这样,可别怪老夫不客气。”大声道:“老夫是族长,今天大伙儿都在,老夫要将齐宁逐出齐族,自今而后,齐宁一脉,便不是我齐家的人。”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是变了颜色。
谁都知道,这种世家大族,非比寻常,有族中之名,整个族群就是根基,无论好歹,总归是树有根泉有源。
一旦被逐出家族,便是孤家寡人,自今而后,在得不到整个家族的庇护,对于一般世家大族来说,被逐出族,几乎是致命的打击,失去了家族的资源以及庇护,特别是在如今这个世道,几乎是寸步难行。
齐家却又有些不同。
锦衣侯一脉毕竟是有爵位在身,虽然锦衣侯一脉也需要齐氏家族为根基,但是齐氏一族如今能够盛极一时,也确实是依赖两代锦衣侯的地位人脉,如果是在从前,齐氏一族依赖锦衣侯一脉都来不及,更别说要将锦衣侯一脉驱逐出族。
便是如今,锦衣世子虽然看似蛮横,但毕竟是要继承爵位之人,将之逐出族门,对双方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锦衣一脉没了根基,而齐家一族,也等若砍倒了赖以乘凉的大树。
而三老太爷作为齐族族长,确实有权驱逐族中子弟出门。
堂内一时静的可怕。
杨宁缓缓站起身,盯住三老太爷,一字一句问道:“你说要将我逐出齐族?”
三老太爷看似混浊的一双老眼也是盯着杨宁,冷冷道:“这是你咎由自取,你迟早会惹出大祸,齐族已经容不下你,除非你向族中老少低头认错,否则老夫绝不更改决定。”
杨宁神情冷峻,扫视一圈,问道:“你们也都是这个意思?”
众人大都是低头,不敢说话。
杨宁忽地取出寒刃在手,逼视三老太爷,问道:“我再问你一句,这是你做出的决定?你不更改?”
三老太爷见杨宁拿出刀子来,不由后退一步,“你.....你要做什么?”又道:“你还敢拿刀威胁老夫?你听仔细了,今日老夫将你驱逐出门,自今而后,你齐宁一脉,不再是齐家的人。”
“喀!”
杨宁手一挥,刀光闪过,已经切断了一只椅把,所有人都是吃了一惊,只见得杨宁目光如刀,在堂内众人身上扫过,一字一句道:“自今而后,就如这一刀,锦衣侯府与齐氏一族,一刀两断,再无瓜葛,贫富各谋其道,生死各安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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