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媛揉了揉眼睛,似被贺纶的动静吵醒,又翻过身继续睡。
早膳后章简莘在外书房求见。
贺纶稍作整理,一面理着袖口的褶儿一面道,“阿媛,昨日那件锦袍你帮我盯着点,别让小丫头洗坏了,那是母后亲手做给我的。”
纵使不穿也得洗干净了好好收藏。
汤媛嗯了声,想了想,觉得这事还是得提醒他一下比较好,“那个,洗完这水你以后可能就不会再穿了。”
为什么?贺纶一脸不解看向她。
这个嘛……汤媛忽然觉得自己比贺纶还尴尬,她清了清嗓音道,“昨晚我跟娇彤擦了半天也没擦掉,那个应该是红蓝阁的上等胭脂,抹在嘴上吃饭都不容易掉,何况是……嗯……沾了点在衣服上的……”
也亏得他会沾,那地方被右衽稍稍遮盖,不专门贴近了扒开很难有人察觉。
贺纶的目光似是心虚的闪了闪,汤媛连忙给他找了个台阶下,“许是我那日不小心沾上的,还请王爷不要怪罪。”
等闲情况下,她还是希望与贺纶像家人那样温温和和的相处,并不想跟他因为花花事儿生分了。而生分往往又是由尴尬引起,所以她尽可能的装傻给他找个台阶下。
谁知贺纶没搭她递来的梯子。
他闭目叹了口气,再睁开,眸光已是坦然澄澈,盯着她一字一顿道,“早膳前我提过蓉蓉受到惊吓的事。她当时还受了伤,情绪特别激动,然后谁也没想到她会忽然抱住我哭,但我们并未发生任何事,而且……她只抱了一下……就被章简莘拽走。”
虽是问心无愧,可不知为啥越解释越心虚。贺纶从容的外衣下悄然渗出了一层热汗。
“嗯,我相信你。”汤媛慎重的点头。她确实相信,因为完全不觉得这个事儿于贺纶而言有啥好撒谎的。
不过私心来说,她不太看好他跟章蓉蓉的关系,毕竟他都不想娶人家,再那啥啥的多有伤风化,裕王府又不是没女人。然而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这些话儿将来她可以慢慢劝着他,大不了再给他纳个年纪小的水灵姑娘。
贺纶见汤媛眉眼含笑,并无疑惑,想来是相信他的。他心中微微感动,却又有点儿说不出的怪异,想要仔细想想怪异什么,却也是不知从何说起,只垂眸默默看了她片刻,举步离去。
明宗十一年就这样平安无虞的翻了过去。
大康迎来了明宗十二年,这一年汤媛十九岁,在大康应算作成熟姐姐的行列。
春风将将剪绿了湖畔的柳荫,海棠就给汤媛送来槐花巷一座三进宅院的好消息。
海棠如今也算有了一番善缘。此前她在俞州承蒙汤媛相救,重返京师后就在城西的祁员外家里坐馆,教授两个双胞胎小姐琴棋书画。那祁太太为人爽朗仗义,祖上还出过京官,是以也算小有见识。她见海棠言谈举止不凡,尤其琴课的曲谱更非那些烂大街的,便仔细询问缘由,方才得知此女从前是正六品掌寝,在宫里服侍过皇子,通身的礼仪皆是出自正统宫规,只是遇人不淑才落难至此。
这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礼仪姑姑啊,平时这样的人早就给有头脸的人家抢去,如今她却是白得一个。是以这家太太对海棠愈发看重,不但长了工钱,还与她达成了六年的口头协议,以便她将自己的两个宝贝女儿培养成不逊色勋贵之家的千金淑女。
大概是怕口头协议将来会生变数,祁太太干脆为她做媒,对象是幼子的启蒙先生,也在祁家坐馆,此人姓蒋,年方二十,长相憨厚周正,家中也有生计,算是温饱无忧,就是弟弟妹妹多了点。
汤媛没想到海棠见过人后没多久就应下这门亲事,当时还有点怕她是病急乱投医,急于寻找依靠,如今见她挎着一只装满鸡蛋的小竹篮,面色白里透红,可见那蒋秀才并未亏待她。
海棠早已习惯了庶民的身份,规规矩矩的给汤媛施了一礼,笑道,“这是农家新鲜的草鸡蛋,还望掌寝莫要笑话,尝尝鲜儿。”
虽然汤媛早已入乡随俗,该讲规矩的时候从不懈怠,却也不是那等死板不知变通的,便笑着请海棠落座。
海棠此番过来主要就是告知汤媛槐花巷的宅子有了眉目。她已经跟祁太太讲明,说是从前认识的一位女官有意此处,价钱好商量,但请不要先卖给熟人。
原来汤媛的姐姐和姐夫即将来京定居,托她寻一处三进宅院,还给她寄来一千八百两银票,这恐怕是傅家所有的家底,那心情应该如后世买房的年轻人差不多,汤媛不敢掉以轻心,但又不想打着贺纶的旗号,那样不管她如何做,人家或多或少都会怕她,要么提前将房屋卖掉要么不敢开价,所以她先请郑管事在私下里打听。
这一打听就打听出了槐花巷,风水和地势皆不错,左右邻居又在府衙做文官,有正五品也有正六品,从身份上来说,很是适合傅瑾年。恰好这处宅院也在抛售,且还是海棠的东家,两厢巧合,汤媛心中已经定下九成。
她又请郑管事前去谈价,最终敲定一千七百两,绝对算得上普通百姓口中的豪宅,然而按照京师的地价和房屋的质量来估,那祁太太确实也没开高,还真是个实在人。
为此,汤媛赠了海棠一匹杭绸做谢礼,海棠受宠若惊,连连推拒,又想起汤媛的为人,这才面红耳赤的收下,再三施礼道谢。
汤媛的姐姐钟离梦的产期在三月下旬,产后肯定要等孩子满月才动身,也就相当于给了宅子不少布置的时间。
手头上有事做,时间也就过的飞快。
而汤媛也已经与贺纶分别了七十九日。
只因大年初五宁夏固原发生了小规模动乱,且有军户上京告御状,一告固原总兵贪污军饷,二告当地父母官为了吃空饷,愣是把家中的老弱妇孺或者残障人士全部塞进名额,导致军需大大缩水,原就节衣缩食的军户还要跟这帮无所作为的人平摊口粮,以至固原县上下哀声载道,民不聊生。
于是,明宗就派贺纶携圣旨巡视宁夏,正风肃纪。
孰料这日没打招呼,他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灰头土脸的明通,满脸焦黑,仿佛被什么炸过。
汤媛却目瞪口呆望着面不改色的贺纶。
他也在看她,微微扬眉,“怎么,不认识了?”
认,认识啊。汤媛暗暗惊叹,这一路舟车劳顿,他怎么还没晒黑?
但这种久别重逢的画面,应是激动与欣喜的,就莫要关心他保养的方法。
她与萱儿先后跳下马车,激动不已的仰脸看着他。尤其是萱儿,居然哭了,先是不停拭泪,最后竟是捂着樱桃小口哽咽,吓了汤媛一跳,她瞅瞅贺纶,又瞅瞅萱儿,暗忖,此刻若是自己不在,萱儿一定会抱他吧,因为她也有点想拥抱他。
但汤媛是个理智的人,笑道,“我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原来王爷背着我们偷偷回来啦。你看,这是我跟萱儿给你求的平安符。”
萱儿一听,也学汤媛,双手捧着朝他递去。
贺纶淡淡扫了一眼,既没有接汤媛的也没有接萱儿的,“先交给冯鑫吧,我累了。”
说完解着披风大步迈向朗月堂。
汤媛与萱儿面面相觑。
直到次日亥时末,贺纶从宫里回来,才踏入荷香居。
汤媛睡得正香就被娇彤喊醒,连忙披了件褙子起身迎接,却不等撩起珠帘,珠帘另一面已经伸来一只手推了她一把。
“哎哎,你干啥呀!”汤媛趔趄了一步。
贺纶走进来,脱去外衫,扯开中衣露出还带着沐浴后湿气与清香的胸.膛,倾身将她压在桌上,哑声问,“你说我想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