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快黑的时候,李丢丢坐在林子边上发呆,今日没见高希宁过来学武,心情有些淡淡失落,淡淡两个字还是他安慰自己的,已神魂不宁哪里还是淡淡。
有一种想去她家找她的冲动,可是李丢丢知道这样不对,高院长对他始终都有些隔阂,不愿让他与高希宁有过多接触,李丢丢想着自己若是去了的话,多半挨骂的是高希宁。
夏侯琢从远处溜溜达达的回来,看到呆坐在那的李丢丢忍不住笑起来。
“十二了吧。”
夏侯琢道:“这年纪思春有点早啊。”
李丢丢白了他一眼:“想你呢。”
夏侯琢道:“cào蛋了,这个年纪想女孩子都有点早,你都开始想男人了。”
李丢丢:“......”
他挨着李丢丢坐下来,用肩膀撞了撞李丢丢:“有个好消息有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李丢丢道:“跟我有关吗?”
夏侯琢道:“无关。”
李丢丢道:“那随便。”
夏侯琢笑道:“我刚刚从节度使大人那边得到一些消息,将军柳戈说节度使大人担心陛下大寿之前那些叛贼还会来闹事,所以让他带兵出城去转转。”
李丢丢怔了怔,他侧头看向夏侯琢问道:“不是因为贼寇攻破了唐县县城杀人无数才去剿匪的,而是因为担心贼寇扰了陛下的寿辰庆典所以才去剿匪的?”
夏侯琢道:“看吧,这就是小孩子的想法......等你到了一定的年纪之后就会明白,不管原因是什么,过程是什么,最终的结果是你希望看到的,还奢求那么多有什么用?”
李丢丢摇了摇头,他不觉得夏侯琢说的对,可是不管怎么想,又似乎没什么地方错了。
“小孩子才会去想原因正义不正义。”
夏侯琢道:“你是在心疼那些受难的百姓,可是我在乎的只是军队有没有出去剿匪,既然有了,难道还不够好吗?”
李丢丢长长吐出一口气:“可我怎么都觉得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他问:“那坏消息呢?”
夏侯琢道:“算了,不说了。”
李丢丢沉思片刻后说道:“坏消息是不是只是做做样子?柳将军带兵出去转一圈就回来,搞不好杀一些外边的难民就说是剿匪多少,血淋淋的人头都是难民的,却好报军功。”
夏侯琢耸了耸肩膀,没有回答。
好一会儿之后夏侯琢说道:“这就是我为什么一直想去边疆的原因,只有边疆那边的军人还纯粹着......丢儿,虽然你才进书院,而且冀州这样的大城应该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有什么危险,可你还是得早做打算。”
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风吹走了云。
“说书人的故事里,每逢乱世大概都要提四个字,叫风云际会......其实云什么时候都不可能是风的对手,风来云走,狗pì的风云际会,不过是云被风赶着跑。”
他指向天空中:“你看那些大朵大朵的白云,人们看到的只是它,觉得它美,觉得它占领了天空,可是看不到的风才是真的qiáng者。”
“现在冀州城外有不少贼寇,一股一股零零落落,瞧着让人害怕,因为他们敢杀人,就像是云,就在那,可真正的风吹过来,这些云就会被吹散。”
他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如果有一天你长大了离开了冀州城,别去贪恋云有多美,要去追逐风。”
李丢丢沉默良久,然后笑了笑:“说这些话几乎都掏空了你的才华,对不对?”
夏侯琢笑道:“滚蛋......”
李丢丢问:“什么是风?”
夏侯琢道:“按理说,大楚府兵才是风,皇权是风,国力是风,这些叛贼的队伍就是浮云,只要风正经,云算个pì......可是现在风不正经啊。”
他故作轻松,可是眉宇之间哪里还有什么轻松。
“咱们大楚撑不住多久了,最多十年?”
夏侯琢叹了口气道:“也许七八年也许是五年,也许更短......我听闻现在城外的贼兵已经不似以前那么松散,逐渐变得正规起来,冀州城往西北五六百里有个地方叫信州,信州府治虞啸卿因为赈灾救民反而被缉事司的人诬陷抄家,虞啸卿的长子虞朝宗聚众反抗,杀官府上百人后呼啸而去。”
他看向李丢丢:“这个虞朝宗如今麾下已经有三四千人,他们没有去袭扰百姓,而是一头扎进了燕山,传闻虞朝宗把他的队伍称之为燕山营,每日cào练,信州那边的官府兴兵征讨,结果在燕山又被虞朝宗打败,白白送给虞朝宗上万人的兵甲器械。”
李丢丢道:“信州府治已经是不小的官员,可是在缉事司的人面前依然没有任何力量可言,他们为了钱为了利,连一个四品官都敢随意整治......”
他叹了口气道:“这天下已经到了我一个十来岁的孩子cào心的地步。”
“所以你也不能一点想法都没有了。”
夏侯琢道: “你若是不离开冀州还好,离开冀州就会看清楚这天下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可是刘崇信一手遮天,皇帝陛下依然相信大楚是繁华盛世,各地上奏到朝廷关于叛军的事都被刘崇信当垃圾一样扔了,皇帝根本不知道,估计着也不想知道。”
他看向李丢丢:“以后你若是离开冀州,最好还是看清楚,最好是到北疆去寻我。”
李丢丢嗯了一声:“其实你也不用这么担心我,咱们去唐县之前我刚知道师父差一点被人杀了,结果是你父亲正好救了他,本想这口气一定要出,可是后来算计了一下,那些安排人偷袭我师父的人,多数都已经被抓进大牢。”
夏侯琢道:“他们在牢里的日子过的并不辛苦。”
李丢丢点了点头道:“他们只不过是做样子给你父亲看。”
夏侯琢嗯了一声:“说到底,如果我父亲不是和节度使大人关系匪浅的话,连功名更会阳奉yīn违,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根本不把皇族的话当回事。”
他沉默片刻后说道:“后天你就要重新上课,要去的是大课,明天你抽空跟我出去一趟,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
李丢丢问:“妹子?”
夏侯琢:“你觉得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丢丢道:“你还挺骄傲?”
夏侯琢:“为什么我觉得你性格变了......你现在对女子那么有想法的吗?”
李丢丢道:“我倒是没事,你这个岁数对女孩子一点想法都没有,很危险啊,你看看燕先生,你再看看我师父,这么多前车之鉴你居然都没反思?”
夏侯琢:“滚......”
他问李丢丢:“你最近一直都在看什么书?我每次出门回来都看你在看一本书,是什么?”
李丢丢往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后压低声音说道:“特别刺激的书,要么是两人,要么是多人,纠缠不清,热火朝天,你来我往,翻来覆去......”
夏侯琢眼睛都睁大了:“你居然看这种书!”
李丢丢叹道:“拳谱,刀谱......”
夏侯琢:“唔......”
然后抬起手在李丢丢脑壳上敲了一下,李丢丢一缩脖子说道:“你这人满脑子的wū秽。”
“你想看兵书吗?”
夏侯琢声音很低很低的问道:‘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去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你搞到。
李丢丢眼睛都睁大了:“你......去哪儿搞。”
夏侯琢道:“我父亲肯定有,但是这种书不好带出府,我试试吧,如果实在带不出来我就想办法给你手抄两册。”
李丢丢道:“还有条件吗?”
夏侯琢摇头:“你是不是以为我会跟你要钱?你真是看不起人,我就算是再穷还能比你穷了?主要是要开学了,我的财神爷们都要归位了。”
李丢丢噗嗤一声,笑了之后说道:“你还是别手抄了,这种事被你父亲知道了也不好,不如直接偷。”
夏侯琢:“能认识你做我的朋友,真是三生不幸。”
李丢丢猜着今天大概是又等不到高希宁了,所以起身道:“走吧,该吃饭了......一想到最近小厨房那边的饭菜种类越来越少,我都觉得这世道不仁。”
夏侯琢忽然间想到这天下人个个都有可能造反,而造反的绝大部分人都是因为吃不上饭而造反,如果李丢丢这样的人也造反的话,极有可能是因为连书院食堂的饭菜种类都开始越来越少了。
怎么解释的更清楚呢,大概就是别人是因为吃不上,李丢丢单纯的是因为吃。
两个人往燕青之小院那边走,燕青之正好溜溜达达的出来准备去食堂,看到李丢丢和夏侯琢后脚步一停,夏侯琢道:“怎么一点都不自觉,还没把饭取回来?”
燕青之叹了口气后说道:“拔剑吧。”
夏侯琢随即把李丢丢举起来:“我贱已在手。”
燕青之后退两步,想了想后说道:“你的贱太好了,我敌不过你,你手中乃是当世不可多得的大宝贱,这样和你打的话,你属于仗贱欺人。”
在夏侯琢手里的李丢丢无奈的说道:“给人留点尊严,胜造七级浮屠。”
正说着,就看到高院长脸sè不太好的从远处过来,像是刚从他家院子里出来没多久,李丢丢他们三个连忙俯身行礼,高院长嗯了一声,看着李丢丢欲言又止,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扭头走了。
夏侯琢看高院长那样子就知道是因为高希宁的缘故,他拍了拍李丢丢的肩膀说道:“你以后日子不会好过的。”
燕青之点了点头:“附议。”
夏侯琢道:“院长大人是不是以为你看上他孙女了,他不会是老糊涂了吧,这胡思乱想的。”
李丢丢道:“就是,这胡思乱想的,我能看上他孙女?”
燕青之:“年yòu无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