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辆马车要送,已经拖了好几天了,不能再拖。
翊坤宫,在坤宁宫西侧,与田妃的永宁宫东西对称。
“陛下,这是给女儿的马车?
谢谢陛下。”
翊坤宫外,袁妃见了马车,脸上露出喜爱的神色,却只是静静的站在车前观看,又示意宫女打开车门仔细的看。
袁妃身着罗衣,头戴凤冠,一双天足蹬着缎靴,娇怯怯的站在那里,颇有些等人怜爱的样子。
其实后妃服装都差不多,至少外人看来样式差距不是很大。
只是饰物差别可就大了。
皇后的衣服前面绣着左龙右凤,妃子前面则是双凤。
凤冠也是,皇后是三龙双凤冠,妃子则是鸾凤冠。
说起来很奇怪,袁妃模样没得说,与田妃不相上下,又是文静温柔的性子,可朱由检却独爱田妃。
或许,真的是有缘分一说。
“女儿想将车内颜色改成粉色。”袁妃提议道。
“依你,只要不动外面,都依你。”
“谢谢陛下。”
“咳,别动不动就说谢谢。”
袁妃抿嘴一笑,没有说话。
两人说笑着进入院内。
说起来,东西十二宫其实规制是一模一样的,宫内布局也大同小异。
与田妃不同,翊坤宫内依然保持着原样。
朱由检坐下后,看着袁妃优雅的泡茶动作,很有些赏心悦目的感觉,随口问道:“最近几日一个人在养心殿,会不会太累?”
“还好,女儿还能应付。”
“如果累,就给我说。”
“陛下,没事的,女儿不累。”
“账目开支还好吧?”
“还好。只是您那里花的银子有点多,宫里的进项增加赶不上您花的。”袁妃抱怨道。
“不花不行啊!”朱由检叹气:“我尽量想办法吧。”
军器厂前期投入,铁矿棉纺织前期投入,煤窑,几个学院,掘井,吞金兽水师,各处都张着口袋呢。
买粮北运也得预备不少银子,如果卖出去当然好,如果夏季有旱灾的话,这银子就会长翅膀飞走了。
“陛下也不用着急。”袁妃安慰道:“虽然今年的金花银还没送来,可魏公公前后交进宫里百万银子,足够用了。”
“现在宫里一年的进项有多少?”
“女儿想想啊。”袁妃在心里算计一番后无奈的放弃了:“一时算不清,女儿给您一点点说。”
“嗯,你慢慢说。”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还是那些。
金花银101万两。
皇店6万两
草场租银1.6万两。
收进宫里的43口煤窑,每年18万两上下。
“剩下的大项就是脏罚了,内官犯事,家产一律充进内库。
外臣犯事,家产通常一半进内库,一半进太仓,却也不是定额,如果太仓急用,就会全部取走。”
朱由检苦笑,太仓这些年有不急用的时候吗?
其余基本不值钱,比如。
“运河钞关折钞,榷税折钞也是送入宫中。”袁妃说着掩口而笑:“陛下您也知道宝钞是什么样子。”
朱由检点头,这尼玛还不如不收,不值几个钱还惹了一身的骚。
再转念一想,不收还不行,就指着这宝钞去坑宗室那些亲王郡王一大票将军了。
“此外还有各属国进贡之物,不过这些东西大都是赔钱的。”袁妃说到这里,掩口笑了半响才道:“各属国进贡一两银子,内库倒要赏出去三两五两的。”
朱由检也笑了,这赔钱买卖早晚得废了。
“其余有各地进贡的特产,都是实物没法算账,再说工部兵部也随时可能取用。
本来还有宝钞印制与铜钱铸造要按比例送进宫内一部分,可现在已经好久没有印钞铸钱了,也就没有收入了。”
说完之后,袁妃伸出纤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见朱由检双目无神似乎在想着心事,轻轻的放下后也静静的等着。
————
算了算,脏罚没法算,各地进贡没法算,固定收入不到130万,扣除固定开支35万左右,还能剩90多万。
朱由检也没有前几任的臭毛病,动辄就赏谁多少银子几座宅子,这些大概能算纯收入了。
军器厂估计每年弄个十万八万的不成问题。
这钱赚来比留在朝廷让官员贪墨强多了,至少他还能做点实事。
铁矿煤窑棉纺织三个合资项目估计每年十万保底。
虽然不多,可知足吧!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这住宅隔一段时间就失火一次,换了谁家摊上,谁家也得哭着喊着日子没法过了。
关键这住宅还死贵死贵的,动辄就要千万两开销。
大明皇帝差不多隔上几十年刚攒了点家底子,可以不用为银子发愁时,‘咣’!
失火了!
得,官员太监们幸福了,大伙向前冲啊!
前面老多银子了。
这尼玛,攒了几十年的家底,算是给官员太监们攒的!
貌似后来满清也有这毛病,皇宫隔上几十年如果不失火,这就不是皇宫了。
朱由检有时候都会很恶意的猜想,这火到底是老天爷不给面子,还是官员太监们手痒痒了?
————
琢磨着,就想起来宗室了,是不是砍他们一刀?
想了想又有些不忍。
真的不忍。
怎么说?
除了一些新封的王爷与各支王爷本支外,其余宗亲大都穷的一逼!
为什么这么说?
问题还是出在折钞上。
大明皇帝实在太穷,穷的坑完官员坑宗室,自家人都不放过。
早在嘉靖时候就开始坑了:亲王岁减500-2000石,郡王、将军禄米七分折钞,中尉六分折钞,郡县主、郡县乡君及仪宾八分折钞。
禄米折钞,每石按照十五贯发放。
这尼玛,十五贯?
现在宝钞币值多少?
一贯=0.1文铜钱。
根据铜钱的成色不同,大约600-1000文铜钱=1两银子。
就是说,每石禄米折银不足3厘,0.003两,京师物价每石米1两,只多不少,自己算吧。
因此近千万的定额,实际才发放20%上下,不超过2-300万石。
占大明朝廷收入大概10%。
实际上,现在大概有十几万宗室,在册的。
不在册的?
并不是姓朱就是皇族的!
平均起来,似乎也能过,可是不管什么事,只要一平均……
大伙都懂的。
如果按照网上传说的百万宗亲,那这日子也别过了,找根绳上吊还能少受点活罪——大明规定宗亲除了在家窝着啥也不许干,靠这点俸禄过日子显然是活受罪。
而且大明还有个规矩,宗亲无论是起名字还是袭爵.新封爵.婚嫁,都要朝廷批准。
有权力在手,各地方官也乘机揩油,不给钱?
不给钱就不给你上报文书!
到最后白发未婚的也有,到死连正式的大名都没有的也不稀奇。
所以地方官给朝廷的报告上说:‘故自郡王以上,犹得厚享,将军以下,多不能自存,饥寒困辱,势所必至,常号呼道路,聚诟有司。守土之臣,每惧生变。’
什么意思?
坑的太狠,将军以下的宗室日子没法过了,号哭于道路,聚在衙门闹事,地方官都开始担心他们会不会造反了。
嗯,官员不光坑将军以下,亲王.郡王也照坑不误。
比如著名的福王。
都知道封给福王2万顷田地,据说是抢了多少民田。
可没人告诉你,这些田其实是不在税册的田,而且,大多也不是普通‘民’田。
这还得从朱元璋说起,这货穷人出身眼皮子浅,有一年一看收了两千多万石税赋,心满意足之下,也是体恤农民,就大手一挥:以后新开垦的田地都不许再收税。
虽然以后清丈过几次田地,可税田始终维持在六亿亩上下。
这下地方官高兴了,皇帝不收?
我们收啊!
士绅也高兴了,皇帝不要这地。
我们要啊!
而福王这些封地就是封在这些新开垦的,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田地上,所以官员才会与万历吵闹不休。
真以为他们是为民着想?
太天真。
万历到最后也没斗过官员们,田给了,但是不许福王管理,要地方官管。
2万顷,就是200万亩,即使按照法定的税赋每亩收3分银子,也是6万两银子的税赋。
何况还有火耗等杂项。
给福王多少呢?
4万两。
其余的?
官员们就笑纳了。
琢磨再三,朱由检觉得,普通皇室实在是有些下不去手啊!
这些亲王郡王倒是名副其实的肥猪,可就怕出个宁王。
毕竟,虽然叫肥猪,却绝不像肥猪,只是不会等死。
不管了,以后再宰肥猪。
美人在前,想这些糟心事干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