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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头绳

到下午, 天sèyīn下来,停了半日雪又纷纷下下来。

班委中午出校去买了彩花彩带气球, 忙忙碌碌地布置教室, 画黑板报。下午元旦会先有一场校直播, 多媒体放映屏播放,校长,教师代表, 学生代表各致新年贺辞。

许文杨几个班干部, “吱啦吱啦”地拖着桌椅板凳, 把教室课桌在教室四周排成一个圈, 空出中间地方来。

江淮在最后头, 座位没怎么变。

他把桌子拖到了临靠后墙位置……和薄渐成了同桌。

薄渐课桌上还堆着大大小小,仔细地系着彩绶带小盒子,还有别着漂亮贺卡赠书。江淮想起来,刚刚分班时候, 他就记得有人偷偷在薄渐桌子上放过一个叠了千纸鹤漂流瓶。

但那个漂流瓶统共在薄渐桌子上, 就出现了几个小时。

后来江淮再没见过。

江淮忽然想起来, 他对薄渐第一印象, 也是学习挺好,人挺礼貌,特别,极其受欢迎, 尤其是omega同学欢迎……小白脸。

薄渐把礼品盒和赠书都整齐地码到一起, 轻轻嘟囔了句:“木头。”

江淮没反应过来薄主席这是在评价他, 还支着头盯着薄渐课桌上礼物看。

“别看了。”薄渐微起身,“我要去扔掉了。”

江淮抬眼:“?”

“为什么要扔?”他问。

薄渐敛着眼,神情倦懒:“不喜欢用别人送东西。”

“……”

“你不都没拆吗?”江淮问。

薄渐瞥过来:“拆了就不是别人送东西了?”

“……”

对这位仙女下凡,吃烧烤都只喝矿泉水好学生,江淮居然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确是薄渐这事儿bījīng能干得出来事。

他盯着那几本书,半晌,问:“书你也要扔?”

薄渐没应,指尖扣到书缝隙,撕开了装新书塑料软皮。他翻过一页:“蒙肯纸,新出版社,没听说过编译作者,双sè简装……”他把书扔回礼物盒顶上,“我都不喜欢。这本书我也早有了。”

江淮慢慢蹙起眉:“那你别要就是了。要了,又扔,这不浪费吗?”

薄渐看过来,xiōng腔逸出声笑音:“江淮,你不懂。”

江淮眉心蹙紧了:“懂什么?”

“这种事,”薄渐轻笑道,“让别人以为你要了就够了。必要人际相处而已。”

江淮只蹙着眉,没有说话。

这种事,无非就是让别人以为你好相处。他一直在做让别人以为他好相处事,而江淮一直在做让别人以为他不好相处事。

薄渐起身,捏了捏江淮辫子:“我不会去做没有用事。”

江淮皱着眉,搡开薄渐手:“别乱动我头发,我没带梳子……”他仰起脸,盯着薄渐,放低了声音,“那你和我谈恋爱,对你有用处吗?”

班委就在教室前排,江淮声音低得几乎不能再低。

薄渐没想到江淮会问到这个,怔忪了下。

有用啊。他第一反应。

他不做没有用事。他上高中前先把高中理科课程学完了,是因为做这些事有用;他到了初中,到了高中,家人管不住他了,他反而很少再像小时候一样,偷偷溜出去打篮球,是因为打篮球没有用。他从初中,到高一,一直竞选学生会主席,是因为这个职务对优秀学生评定有用;他不参加班级活动,校集体活动,是因为这些活动除了所谓“集体荣誉感”,什么用处都起不了。

他不做没有用事。

但江淮一直在做没有用事。

从跑酷,到装alpha,到帮不熟、交往不多、萍水相逢omega。

再到答应和他交往。

有用啊。

和江淮谈恋爱,当然是有用一件事。

但薄渐说不出来。他仅知道,他对江淮,无关信息素,无关ao,他确乎利用过alpha信息素便利,让江淮先向他靠近过来。

可江淮与他,像动物发自天性趋光性。

“我男朋友对我当然有用。”薄渐坐回来,悄悄问:“其实你元旦礼物,我也想要。”

江淮:“……”

他似笑非笑地挑起眼梢:“您缺我这一份礼物一起进垃圾桶?”

薄主席承诺:“你不扔。”

“可你不说不用别人给东西吗?”江淮瞥他,“您这样不食人间烟火仙女,买书都挑出版社,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我可能满足不了你送礼要求。”

薄主席神sè矜持下来:“我不要别,”他觑过江淮辫子一眼,“你给我一根你用过发绳就好了。”

江淮:“?”

薄渐向江淮伸出手。

“你有头发要扎?”江淮神情微妙地扫过薄主席大概勉勉qiángqiáng能用十几根发绳全扎成小啾啾头发长度,“我就一根。要发绳你自己去学校便利店买。”

“我不扎头发,我就要一根你发绳。”

江淮:“你不扎头发,要发绳干什么?”

薄渐不说话,把手又往前递了递。

江淮最受不了薄渐和他装乖以及朝他伸手。

薄渐手型少见好看。他指节上也有常年握笔薄茧,却从外看不出来。只是或许今天天冷,薄渐指肚微微泛着红,像被磨到了一样。

这样一双手,江淮想,确实很适合搞乐器。

他拧眉:“我就一根头绳,给你了,我用什么?”

薄渐看了他半晌,收回手,在衣兜里捣鼓了一会儿。

等他再伸出来,手掌心多出一根水粉sè丝质小草莓发带。

眼熟得令人发指。

江淮:“……?”

“那天用完,我就随手带走了。”薄主席面不改sè道。

他稍一顿:“我洗过了。”

江淮:“???”

“你把头绳给我,我帮你绑发带。”薄渐说,“我会系蝴蝶结。”

江淮几乎是刚反应过来就从薄渐手里抽回了那根小草莓丝带。他脸上火烧火燎,又怒火攻心:“你神经病啊??”

他都快他妈忘了这茬事了。谁他妈能料到薄渐临走,还把这根东西给带走了?还又洗了?洗了再用???

薄渐像已经忘了他拿过这根发带干过什么畜生事了一样,微微低眼,向江淮伸出手腕:“那要不你把它绑到我手腕上,我就不要你头绳了。”

江淮抓着那根绑过他本人本体丝带,觉得好像攥着团火。他把丝带攥成一团:“你非要我头绳干什么?”

“别人家男朋友都有,”薄渐小声说,“手腕上绑一根头绳,就代表这个人有交往对象了。”

江淮一下子收声。

半晌,他咬着牙问:“主席,往男朋友手上绑扎头绳都是女吧?”

薄主席觑过江淮辫子:“你不是女孩子,但你有头发。”

一点半,卫和平从校外蹭饭鬼混回来,进教室前门,一眼瞥见江淮桌子搬到了教室最后头。江淮似乎在午寐,枕着一边手臂,另一只手搭在脑后……他头发没用发绳扎起来,只用手指拢着。

户外还在纷纷扬扬下雪。

外窗台都积了厚厚软软新一层,天sè昏黄下来。

还没到两点。两点元旦会准时开,第一个小时是学校致辞直播。

班里早开了音乐,哄哄闹闹。

赵天青背着满满一书包零食回了教室,座位重排了,他好不容易才找着自己……他睃过附近,发现同桌已经离他颇远。

教室后墙,靠后门角落,就放得下两张课桌。

赵天青随手在江淮课桌上放了瓶饮料,江淮稍抬眼。

“诶你没睡啊?”赵天青也发现了问题:“江哥,你头绳呢?”

江淮拢紧头发,面无表情地坐直:“断了。”

没到两点,老林到了。

副班长在讲台上tiáo放映设施,“咔哒”几声,靠墙同学把教室灯都关了。窗帘拉紧,原本就昏暗教室黑黢黢起来。

放映屏上显示出学校礼堂全景。

先是校长讲话。教室暗淡得几乎都看不清同桌脸,班里既新奇,又兴奋地嘈嘈切切杂语着。

江淮松下头发来。他手机震了几下。

-秦总统:元旦快乐。

-秦总统:记得请我吃饭。

江淮笑了声,却懒得回消息。

底下还有一条消息。

-要好好努力鸭:元旦快乐!今天我给我们班和你们班都全体定了nǎi茶,三点送到,你可以帮我和你们班班长提前说一声,到时候会有人来送吗qaq

是倪黎。

他已经挺久没有和倪黎联系过了。

有时候会在学校碰到,倪黎会悄悄看江淮一两眼。

但那件事过去了,他们也就不会再有交集了。

江淮捏着手机,顿了半晌,回:“好。”

教室忽然sāo动,老林就在讲台上,还是小小起哄了起来。

江淮听见声响,随意往放映屏上瞥了眼。

薄渐刚好上台。

他是今年新年致辞唯一学生代表。

他立在礼堂台上那一方簇着假花枝演讲台前,低敛着眉眼,高清摄像头把什么都拍得清清晰晰。薄渐稍稍tiáo试过话筒高度。

他露出左手上,中指戴着一枚银sè戒指。

学校校规不准许学生佩戴饰品。但管制得并不严格,一些女生,或者omega戴手链项链,学校老师都不会多管。

但这是薄渐。

堪称二中同学在校穿着典型要求教科书。

“卧槽?主席居然戴戒指了?”

“咦我记得戒指戴中指,是表示在谈恋爱……”

“你小声点!!”

江淮低下头。薄渐抬手时,他看见一根细细黑sè头绳,从薄渐衣袖袖口手腕处滚落向里。

后门被推开一道缝。

没人注意。

除了后门边江淮。他扭头,看见薄渐进来了。

薄渐侧身,没声没响地合上门。

放映屏上薄主席还在演讲。

薄主席本人已经回了教室。

江淮看了看放映屏,又看了看薄渐本人:“……你不是在演讲吗?”

薄渐拉开凳子,坐到江淮身边。他身上尚带着户外雪地冷气。今天中午,被要走头绳后,江淮就没再看见过他。

“演讲是刚刚录好了。”薄渐轻笑道:“学校说实时直播,你不会就信了吧?”

江淮:“……”

放映屏并不明亮,教室都看得到放映屏上演讲,但放映屏光线并不能照亮整间教室。

薄渐嗓音经过转录,低沉了些,却惯常文雅和缓。

江淮装没听见,转回头看屏幕了。

他放在课桌上手被捏了捏,薄渐轻声说:“我在这儿呢,往我这儿看。”

“……”

江淮手蜷起来了,没出声。

“教室好暗啊。”

江淮还是没出声。

薄渐侧头过来,嘴chún碰了碰他耳廓:“和我接个吻吧。”

有一秒钟,江淮像心脏踏空。

薄渐拿食指很轻地挑着江淮下巴,从侧面,细密地,暧昧地亲过他下颌线。

“薄渐你别……”

你别在教室乱来。

江淮仅开了个头,薄渐一触即分,垂下手来,低眼道:“江淮,看我。”

江淮喉结滚了几下。他扭过头。

薄渐托着他下颏,带着凶劲地吻了上去。

在教室接吻是什么体验?

大脑cpu爆炸。

他们就是在做见不得人事,在一间装了四十多个人,每个人都认识教室,在做一件见不得人事。

从天台顶跃过去时候,浑身血液都从未如此滚烫过。

像下一秒,心脏就不堪重负。

薄渐松开他,轻声说:“你看,你还说你不是只想和我偷情。我都亲到你了,你都不亲亲我。”他叹气,“戒指也只有我一个人戴。”

“你男朋友不高兴了。”他侧头,“他还为你准备了个节目。”

江淮没听懂,他蹙起眉:“什么节目?”

“顶替你不用跟女孩子一起跳舞节目。”

江淮沉默了。

怪不得他退出,许文杨没多问他。

半晌,他问:“你准备当众解数学题?”

薄渐也蹙起眉来:“你觉得你男朋友就会做数学题么?”

江淮:“还有物理题。”

薄渐:“……”

他勾起江淮手,放到膝盖上,偏头扫过来:“一会儿弹古琴给你听。”

江淮愣了下:“你还会弹琴?”

“不会。”

江淮:“??”

但薄主席还没说完,他慢条斯理道:“琴是昨天刚买,弹琴是昨天刚学。”

江淮:“……”

他忽然想起来薄渐手指上摩痕似发红印子,到嘴边“你一天能学个pì”硬生生被咽了回去:“你一天……就能学会?”

薄渐低头,掰着江淮手指头数:“勤奋吃苦,有乐理基础,最主要是十分聪明……”他眼皮微抬:“江淮,你不要以己度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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