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铃铃铃——”
哗啦啦。卷子和答题卡从前往后一排排地传。
下午第一场考数学, 卷子、答题卡、演草纸发了厚厚一沓，一张一张地铺着。托薄主席福, 江淮上午把人头打破了, 下午还得来考试。
但上周周末, 江淮连数学书都没往家带。他已经记不太清几个星期没写过数学作业了，也记不太清几个星期没认真听过一节数学课了。
所以江淮并不想考这场数学。没意思，明知道不会做, 还他妈硬做, 这不是折磨自己吗？
唯一骰子在赵天青那儿。
赵天青从中午不小心撞见薄渐给江淮贴创可贴, 到下午考试, 一直躲着江淮, 好像生怕江淮对他这个身娇体弱一米九体育生做出什么惨绝人寰事来。
江淮支着头，转了两下笔，有点烦躁地把卷子推到了桌角。
两分钟后，江淮拽住卷子一角, 往自己拖了拖。他瞟了一眼第一题。
第一道选择题, 已知坐标系某点某直线……算点到直线距离。
哎, 会做。
期中期末都是市统考, 教育局统一出卷子，难度比平常二中月考简单不少。江淮记得月考发下数学卷子时候他也看了看……他看了前三道选择题，没一道题他看明白了题干是在说什么pì话。
然后江淮就去睡觉了。
但这次模拟考难度就是模拟期中考试难度，江淮大致往下看了看, 不说做不做得出来, 至少题干在说什么, 他都看得懂。
笔尖在第一道题上划了个c，顿了半晌，又往下继续划了。
不知道为什么，江淮脑袋里一直响着薄渐中午说：“下午考试好好考。”
江淮从来没觉得薄渐是个愿意敦促吊车尾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实现他“一带一路，共同富裕”指导方针真善美好学生。
可他现在觉得……薄渐说想和他当朋友，想督促他好好学习，好像都是认真。
但江淮并没觉得高兴。
江淮无意识地攥着笔，拇指摩挲了几下食指上创可贴。
他低头嗅了嗅，嗅到了一种很淡薄荷凉味。
像薄渐信息素，但只是创可贴气味，不是薄渐信息素。创可贴掺着混杂药味，薄渐信息素要比创可贴味道干净……也更好闻。
他喜欢薄渐信息素……
江淮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他这都是在他妈想什么不可思议事。
江淮面无表情地撕了创可贴，揣回兜里，捏着笔继续往下做题了。
数学卷子不像语文卷子，语文卷子不会，硬编也能编上几行字，数学不会就是不会，几行字也写不出来。
江淮做语文差十分钟收卷写完，做数学也差十分钟收卷写完……但他空了两道半大题，两道填空题，还随便瞎选了四道选择题。
收卷铃一打，江淮把答题卡草稿纸都往旁边一推，趴回桌上，开始睡觉。
最后一排同学收答题卡，赵天青踩着猫步挪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江淮后脑勺，把江淮桌边答题卡悄无声息地抽走收上去了。
考完数学还有物理，明天上午考化学生物，下午英语。
高二上学期理综分三门考，等到高二下学期近期末，物化生三门才合一门理综一块儿考。
做数学卷子时候，江淮特别困，但卷子一收上去，到了课间，江淮反而睡不着了。他趴在课桌上假寐，听见别人聊天：
“哎听说上午咱级部有人打架了，真假？”
“这还能有假？二班。”
“二班？”
“就是江淮，刘畅你们认识吗？江淮把刘畅打了！”
“我草这哥们儿头铁啊，找江淮干架？alpha？”
“嘘，你小点声……”声音压得不能再压，“你往教室后面看看行不行？”
“靠……江淮在你们考场？”
“江淮不在40号考场还在哪个考场？”
“行行行，小点声……咱们出去说吧。”
隐隐约约，声音越离越远，出了门。
“刘畅我认识，他妈刘毓秀，他有这个胆子找江淮打架？”
“不知道……反正我听说是江淮直接把刘畅给开瓢了。”
“被吊打了？刘畅不也是alpha吗？”
“嗨，刘畅是alpha，江淮就不是了？刘畅天天跟在刘毓秀pì股后面跑，他打得过江淮？”
“哈哈哈哈我也挺烦刘畅，以前跟他一个班，一张嘴天天叭叭叭，贱得不行，但江淮也不比刘畅qiáng……天天打架，不是我说，他这是疯了吧？不怕学校下处分？”
“哎你们谁还记得，江淮上学期处分不是说再记过就……”
越走越远，出了走廊，就模模糊糊听不见了。
江淮攥了攥指骨，响了几声，没抬头。
五点四十五，铃声一打，是物理收卷铃，也是今天放学铃。考完物理就直接放学了。
交了卷子，江淮没回教室，挎着书包出了考场。
他站在走廊边，东楼考场少，同学也少，监考老师刚走几分钟，走廊上就剩寥寥几个人了。
他从窗边往下看了看。
高一和高二一天模拟考，放了学，海cháo似一个人头簇拥着一个人头，叽叽喳喳得像是聚了一窝jī，江淮在四楼，都听得见喧哗声。
夕阳已经半沉，同学，树木，教学楼，都斜拉出一个暗淡，长长影子。
被开除会怎么样？
江淮上学期想过这件事。
他被开除了……其实也没多大关系。就是他回家呆一段时间，到他转学为止。唯一问题可能是他需要向江总解释一下“你儿子因为打架被学校开除”这个问题。
但对他来说，在哪上学区别不大。
江淮低头往楼下看。
衣兜里手机响了声。江淮拿了手机出来。
-bj：还回教室么？
江淮盯着“bj”两个字母看了半晌。他回：不回。
-bj：哦，下午考得怎么样？
江淮没回。
过了会儿，薄渐又发：明天也要好好考●°v°●
江淮皱了皱眉，他删删改改了好几遍，终于发出去几句话。
-真正qiáng者：我下周就不用来上学了，我还考试干什么？
-bj：为什么下周就不来上学了？
江淮皱紧眉，心想薄主席这是真不知道，还是他妈装不知道。
-真正qiáng者：我上学期背了个处分，再记过开除，打架记过，懂？
-bj：那如果你上学期处分撤销掉呢？
江淮怔了下，盯着这句话。
薄渐又发：
“明天好好考试，别不用多想。”
江淮揣回手机，转头下了楼梯，从东楼四楼去了西楼一楼。
他拧开教室后门。已经快六点了，天sèyīn暗，教室灯已经全关了……江淮站在后门门边，教室人已经走空了，薄渐不在教室。
-
周二周三期中模拟考，周三晚上全级部老师熬夜肝成绩，周四发卷子，出全年级级部排名。
临近考试，学校节奏格外快，每一天都安排得满满当当，计划明了——这周周四一天讲卷子，周五班级自测第二次模拟考，下周周一最后留一天讲卷子，周二周三正式期中市统考。
放到闲空，级部打架这种事能在校园网上开好几个帖子，但期中考前，模拟考接着下成绩，老师忙，学生更忙，江淮打架这件事居然没掀起多大水花。
周三模拟考四点考完最后一门，老林让江淮四点半去办公室找他。
江淮到办公室时候，刘畅刚刚从老林办公室出来，脑门上滑稽地贴了一大块白绷带，贴得严严实实，像是往头上糊了块卫生巾。
刘畅看见江淮，浑身一僵，装作没看见，加大步子，扭头就走了。
江淮也没搭理他，推门进了办公室。
老林桌子上放着厚厚一叠装订过分割线数学卷子。江淮瞟了一眼。数学卷子他有好几道题没做上，150题……江淮给自己估分六七十。
林飞扶了扶眼镜，他是故意把刘畅和江淮这俩学生分开叫过来，省得碰一块又出事。尽管他估计刘畅这回挨了打，头破了，以后就老实了……但这个年纪男生，尤其是alpha，最要面子。
“考得怎么样？”林飞先问。
“还行。”
林飞叹了口气，开始说正事：“江淮，你这次记过我估计是难免了。哪怕是刘畅先惹事在前，你也不应该动手打他。”
江淮没太大反应。
“但马上就期中考试了，大家都很忙，这次考试也很重要，”林飞说，“我和主任，和其他老师谈了谈，最后我们是一致决定你记过这件事等到期中考试后再做讨论……你和刘畅都先认认真真把期中考试考完再说。你觉得呢？”
林飞避而不谈“开除”两个字。因为从私心上他不想江淮被开除……他过去没教过江淮，但他现在觉得，如果江淮被开除，他会很可惜。
林飞想看看这件事有没有能再转圜余地。
但江淮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往后退了退：“老师，如果期中考试后开除我话……那我能不能不参加期中考试了？”
林飞：“？”
“你说什么？”林飞问。
“我想……”
“你想得美！滚回教室复习去！”
江淮：“……”
江淮被林飞赶出了办公室。
但他说是真心话。如果下周考完试学校就开除他，那他还考个pì试，现在直接回家呆着不就行了？
于是江淮下午四点四十六分，提前给自己放了学。
五点钟了。
薄渐第不知道几次，又抬头瞥了眼空荡荡前桌。四点考完英语，下午还有一个半小时自习，到五点半才放学。
然而薄渐并没有看见前桌人影。
最近太忙了，事情多，薄主席稍有心烦意乱地翻过一页书……他已经一天半连前桌人影都没看见过了。
半晌，他拿出手机。
-bj：你去哪了？●° ^°●
江淮回得倒挺快。
-真正qiáng者：我放学了。
-bj：？
-真正qiáng者：滑滑板。勿扰。
-bj：……
江淮去自行车棚取了滑板，直向校后门滑过去了。
从四中那几个混混翻墙进来了一回，校后门西墙就被拆了，现在改建成了一排连着底下石墩有两米多高带刺铁栅栏。极大程度地遏制了学生迟到翻墙行为。
但依旧拦不住江淮。
江淮chā兜，脚往后蹬了一下，慢腾腾地从校后门路过，往后门西去。
但他余光忽然从校门口瞥见了个熟人……倪黎。从上次去警察局做笔录以后，倪黎这段时间都没有来找过他。
倪黎站在保安室门口，怯缩地和保安说话，没有看见江淮。
她旁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中年女人。
江淮见过他们，是倪黎父母。
倪黎不知道和保安说了什么，递了张条，保安就把倪黎父母放进来了。
江淮没有停顿，也滑着滑板滑远了。
阿财作为一名三年级小学生，每天三点半放学……但她常常要等到六点半才能等到滑着滑板姗姗来迟江淮接她回家。
可今天，阿财不到五点钟，就见到了江淮。
江淮进三年二班教室时候，教室还留着好几个小同学，围成几撮叽叽喳喳。阿财旁边也围着两个小女生，阿财桌上堆着剪得乱七八糟一堆彩纸。
江淮走过去，把阿财帽衫小帽子扣在阿财头上：“放学了，江星星。”
江淮一过来，几个小同学突然安静下来，鹌鹑似缩着，偷偷觑江淮。
一个勇敢小男生问：“你是江星星哥哥吗？”
江淮：“是。”
阿财：“不是。”
江淮瞪阿财：“你再说一遍？”
阿财：“……”
小男生又问：“你是叫江淮吗？”
江淮皱眉：“我是……怎么了？”
“我表哥和你是同学！”小男生神sè激动起来，“我表哥说你是江星星爸爸！”
江淮：“……？”
“你表哥谁？”他问。
小男生：“赵天青！”
江淮：“……”
小男生沉浸在回忆中：“我表哥还说，那个高高，白白，帅帅……学习还很好短头发大哥哥是江星星妈妈！”
虽然小男生没有明说，但江淮脑子里浮出薄主席脸。
江淮：“……你表哥放pì。”
小男生：“啊？”
江淮心脏突然发烫起来，他没什么表情地说：“不是妈妈……最多是嫂子。”
小男生：“？？”
-
模拟考考完，尽管后面还有期中考，明天还要讲卷子，但毕竟是考完了一场试，不少同学都想晚上放松放松。
多日低迷校园网又热闹了回来，昨天和今天白天都没刷起来打架吃瓜贴，终于把楼盖了起来。
晚上九点多，首页多了一个新帖……
“宋俊被抓了，你们听说了吗？”
主楼开门见山：
“宋俊就是上学期说是被江淮追求不成又被江淮揍了几顿，最后被bī得转学了那个omega，上周因为猥亵omega被抓进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