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讨收尾, 薄渐微微鞠躬，转身向讲台下走。
江淮收回视线, 扯了扯衣领, 往讲台上走。薄渐目不斜视, 下了讲台。
擦肩而过，肩膀轻撞在一起。底下众目睽睽，四十多个同学, 还有老林, 都在看着他们。只有江淮知道, 薄渐极短暂地用小指勾了他一下, 又松开。
江淮突然有种极其隐秘刺激感。他“啧”了声, 但没转过视线。
他龌龊，他变态，但他就是觉得，这位好学生天天都在勾引他。
没在标记期也在勾引他。
……甚至还是没用上信息素勾引。
江淮上台, 清了下嗓子：“上周五下午体育课, 我和薄渐……”
他稍稍停顿, 喉结滚了一下, 接着继续：“在学礼楼东楼……”
薄渐回了座位，在倒数第一排，隔得挺远。
他支着头，拿着笔, 神态倦懒, 有点心不在焉。
直到他抬眼, 对上江淮，四目相对，薄渐勾起笑，在最后一排，老林在前门门口，全班同学都在向前看，向江淮看，薄渐没有同桌，也没有人看得到他。
所以他伸手，对江淮比了个心。
“……没有服从德育主任管教，”江淮一下子说秃噜了嘴：“我和薄渐一起在学礼楼双双跳了楼。”
老林一皱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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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预铃响了，二十分钟后开考语文期中模拟考。
班里课桌都拍成了考场模式，同学开始陆陆续续背着书包去考场，班外等着来得早，准备进考场别班同学。
薄渐毫无疑问在1号考场，不和年级第一这种牲口比，陈逢泽成绩很好，高一平均下来级部二十来名，也在1号考场。
他在后门口等薄主席。
说实话，他按捺不太住心痒，想问问薄主席最近跟江淮“恋情”进展都进到哪了……到底怎么个情况他不清楚，反正这二位恋情在校园网上已经进展到“恶魔alpha契约情人”了。
孩子都流了三个。
陈逢泽靠在门边，拿眼觑江淮。
江淮没什么表情，挎了书包，把凳子踢到桌肚底下。他走过薄渐桌边，陈逢泽微微睁大眼……然后江淮就这么走过去了，连个眼神都没给薄主席。
薄主席倒抬了抬眼睑，但也没说话。
丝毫不像是流过三个孩子交情。
陈逢泽眼见江淮走了，压低声问：“就这？”
“不然呢？”
陈逢泽问：“你俩不是有一腿吗？”
薄渐起身，把凳子推下去，轻飘飘地问：“什么叫有一腿？教室后门，当着你这种来看热闹同学面搂一块接吻？”
陈逢泽被他嘲得一时半会熄火。
薄渐从他身边走过，轻叹着，又似乎是自言自语地说：“最近太忙了。”
40号考场就是一个东楼废用保健室改考场。
吊车尾学生不配拥有教室当考场。1号考场在学礼楼大阶梯教室，百人考场，级部前100名，一听就倍儿有排面。
江淮照学号进了自己位置，还是倒数第二排。
倒数第一排，1535，赵天青。
现在赵天青自认已经跟江淮挺熟了……反正一开学，他是实打实怕江淮，他是以前不认识江淮，但没办法，出了高一那几档子事，江淮在学校就等同于“疯子”代名词。刚一开学，赵天青看见自己座位在江淮边上，差点吓得去找老林，他心想他一细皮嫩肉beta，可经不起江淮造。
但现在赵天青发现其实江淮人还挺好，脸挺冷，但挺好相处。
“唉，”赵天青唉声叹气，“江淮……考试怎么办？”
他俩难兄难弟。在40号考场，也别说什么抄别人卷子了，被抄人还说不准是拿什么蒙答案，整个考场就是菜jī聚头。
江淮没回头，从前面“啪”地扔赵天青桌子上一个小东西。
赵天青眼一亮，以为什么高科技，连忙抓过来看。
然而仔细一看……
骰子。
赵天青表情略复杂：“……谢了。”
模拟考就是纯按期中考流程来。到时候期中考考场安排也和模拟考一样。期中期末，市教育局统一出卷，考完全s市十几所用了统考卷子高中统一排名。
但也就是考得靠前能知道自己市名次，要不就是有关系，像江淮这种，市排名一排，五万个人排四万九千九，就没有下成绩必要了。
第一门考语文，两个半小时。
江淮高一总成绩能排到1534，跟赵天青这种一天七节课六节课在体育馆呆着体育生当前后桌，总成绩不是一般低。
750题，他一般也就考个150。
但江淮不是从高一第一次考试就考150，高一第一次考试他考了五百多，级部排名七八百名，后面就没有一次考试，江淮是醒着考完了。
语文两个半小时，先睡两个小时，最后半个小时把选择题蒙上，作文胡乱写写。
如果认真考考，江淮估计自己可能能从150翻倍到300。
但有什么区别呢，还是每门不及格，还是班里倒数。
打抑制剂，成绩就会稀巴烂，江淮从高一入学第一回考了五百多分那次考试就知道了。他从初三下学期开始信息素腺体发育，从初三下学期开始打抑制剂。
但初三下学期基本都是复习，所以江淮睡觉也没影响多少中考成绩。
高一第一次考试，是江淮考最差一次。
他不是多努力学生，江淮纯属就是靠天赋，也能成绩吊在前面学生。
第一次看见七百多名成绩单，江淮就心想，估计以后得比这还差。果不其然，后面考试，江淮再没超过200分过。
认真考也就考那样，不如睡觉算了。他白天上课困，又不是说换成考试，考试就不困了。
江淮照常，想把卷子、答题卡折了放底下给自己垫着睡觉……但折过正面，江淮看见语文卷子第一题是个找成语错别字题。
上周周末，薄渐在他家吃了饭……薄渐这bī吃饭挑剔得离谱，吃菜菜不能加辣椒不能加香菜不能加花椒不能看见葱蒜姜片，什么都不让加，还不喜欢吃清汤寡水。
直到江淮被他烦得不行了，让他要不滚蛋要不自己去买包生理盐水喝，薄渐才闭嘴。
饭后，薄渐又按着他在房间里写完了语文作业。
台灯把薄渐脸映得暖融融，让人会产生一种温柔错觉。他望着江淮，揉了揉江淮头：“下周模拟考好好考。”
台灯光束在薄渐眸中折得很亮，江淮猛地有几秒钟心悸。
这道错字成语题江淮会做。周末作业正好刷到了几个相同错别字成语，江淮没看出来，薄渐都帮他圈了出来。
江淮在选项填空上写了个b。
江淮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写过一张卷子了。
第一道题会，第二道题也会。
江淮一道一道题向下做。有犹疑不决，江淮习惯性在题号上画了个圈，做记号。这是他初中考试习惯。
高中以后，江淮就基本没有再认真考过试了。
熟悉，特属于考试情绪又慢慢泛上来，聚jīng会神，遇见不会题，慢慢磨着神经，徘徊不安，做出一道题，细微得不能再细微成就感。
不到一个小时，江淮昏昏沉沉发困。他打了个哈欠，拧开矿泉水喝了口冷水，又支着头继续往下做了。
赵天青抓耳挠腮甩了两下笔。他把江淮给骰子扔到桌上……单数就先写作文，双数先做阅读题。
好，3，单数。先写作文。
赵天青心浮气躁地翻到答题卡作文面，他偷偷瞟了眼前面江淮……江淮支着头，似乎在往卷子上写字，好几分钟，一动没动。
江淮就这么睡着啦？
不然怎么没看见他掷骰子？
江淮写下作文最后句号，他抬头，差十分钟收卷。
做卷子快一般有两种学生。
一种是水平高，题都一眼过，另一种就是40号考场这些吊车尾，不会就跳，不会就跳，最后卷子都给跳没了。
还有大半个小时打铃收卷时候，40号考场就开始不安分了，两个监考老师前后来回巡视警告纪律。
“叮铃铃铃——”收卷铃响了。
“放下笔，考试结束！每排最后一个同学把答题卡从后往前收！”
赵天青来收答题卡，他偷觑了眼江淮答题卡……哟呵，写满了？“江哥，语文考得怎么样？”赵天青迅速小声问。
江淮打了个哈欠：“一般。”
赵天青：“江哥谦虚……你都写满了！”
写满答题卡，大概就是40号考场所有考生终极追求。
江淮笑了声，摇了摇头。
上午考完语文，还回教室有一个小时自习，自由复习。
东楼就两个考场，39号和40号，其他38个考场都在西楼。江淮一走过东西楼长廊，人cháo喧哗如沸，摩肩接踵地前后拥挤着上楼下楼。
“你考怎么样？”
“哎那个古诗词填空，三岁食贫，上一句是什么？”
“啊啊你们别对答案，我不要听！！”
吵吵闹闹。
江淮突然觉得身旁，听见议论声都变得十分鲜活。让他有一种处身其中融入感，而不是格格不入，漠不关心而不耐烦地站在里面。
因为他认真做了一张卷子，所以别同学在探讨考试话题，也和他有关系。他不是孤立。
江淮回班放了书包，去男厕放水。
男厕人挺多，一直挤到门外，连去小便池放水都要排队。
男厕也在对答案：“你第六道选择题选什么？”
“第六道？那个病句题？我选c啊。”
“卧槽？我选a！”
“你们够了，我他妈怎么来niàoniào都躲不过你们这些对答案？”
“就是，对什么答案，聊点别行不行？”
“哎许文杨，我听说昨天薄渐被你们班班主任拎上去背检讨了？学生会主席还有写检讨时候？犯什么事了？”
“卧槽？真？薄渐写检讨？？”
许文杨尴尬地笑了笑……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他轻描淡写道：“是写了，不过也没什么事，就是没去上体育课……”
一个男生尖锐地冷笑着打断：“那是没去上体育课吗？”
许文杨看着刘畅皱了皱眉。
有人好事：“哎到底怎么回事？不是我说，薄渐就是犯事了，只要没大事，老师一般对这种好学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吧？”
“林飞倒是想偏袒他尖子生，”刘畅yīn阳怪气说，“但他要是偏袒薄渐，不还得连带着江淮一块偏袒？两个人都被主任抓包了，林飞几斤几两，他包庇得了薄渐？”
“卧槽？和江淮有关系？”
“什么叫他俩被抓包了？他俩干什么被主任碰着了？”
别班同学不了解情况，刘畅一说这话，就容易让人想偏。校园网上本来就有不少乱七八糟，真真假假风言风语。
许文杨皱眉，去拉刘畅：“刘畅，你别乱说……”
刘畅一把挥开：“你哪只耳朵听见我乱说了？薄渐江淮两个人有课不上去东楼干什么？去约会吗？他俩都搞到我妈办公室门口了，我还不能说了是吗？两个alpha，他妈不恶心吗？？”
许文杨愣了。
刘畅话直接像在男厕扔了个小核弹。
校园网上瞎传cp是一回事，口嗨是一回事，但薄渐和江淮两个alpha要是真在一块，还在学校教学楼乱搞，被主任撞见……就是另一回事了。
重点在“教学楼乱搞”。这无论换成哪个性别，事儿都大了。
“我靠！刘畅你可不许瞎造谣，真？”
江淮进了男厕，没什么表情。
男厕忽然安静下来了，闭死了嘴，面面相觑。
刘畅乍一看见江淮，下意识地往后倒退了步……但他打住脚，隐晦地扫了眼周围同学。人很多，江淮要动手了，有是人帮他作证是江淮先动手打人。
谁不知道江淮顶着个再记过直接开除处分。
刘畅讥诮地笑了声，有恃无恐，一字一句道：“我造pì谣，言论自由，江淮搞完了omega又去搞alpha，怎么，事实还不让人说了？”
江淮没动，盯着他。
江淮眼神让人浑身发怵。
刘畅反往前走了一步，哼笑着问：“江淮，和薄渐这种学习好，长得好，谁都喜欢alpha上床爽吗？”男厕所有人都在看他，包括江淮。被所有人看着感觉让刘畅飘飘然起来。
江淮依旧没动，也没有说话。
于是刘畅胆子大起来，呷玩，挑衅，又近乎侮辱地笑着问：“你挨cào还是薄渐挨cào？滋味怎么样？”
江淮没说话，转回了身，向门口走了。
刘畅绷紧神经微微放松，哂笑了声：“啧，我就知道……”
江淮没让他把这句话说完。
许文杨猛睁大眼，想去拦江淮……但他怎么可能拦得住江淮。
江淮去门口随手拎了个冲拖把塑料硬桶，拎着桶把，直接往刘畅脑袋上砸了下去。刘畅就来得及抬了抬手，桶已经砸在他头上。
不是扣头。塑料桶直接被砸破了一个窟窿，崩碎红sè塑料片掉在地上。
刘畅懵了，他感觉厕所下雨了，从他头顶往下淌。他摸了摸……血，混着冲拖把脏水。
“你，你……”
江淮一脚把他踹在厕所隔板门上，刘畅后脑勺硬磕在搁板上，整个人头都发晕。他看见江淮冷冰冰脸，江淮扼住了他脖子，声音很轻地问：“刘畅，爽吗？”
